蒋其章是1872年《申报》创刊时的第一任主笔。关于其生平事迹，历来不甚清楚。在拙作《第一部翻译小说<昕夕闲谈>译事考论》第三节“蒋其章其人事迹”中，利用当时的报刊杂志，有关清人诗文集、日记、奏稿及县志，包括未刊手稿、科考案卷等原始资料，已作了具体而详的考述。然而，有关蒋氏的卒年，仍是一尚未获解决的问题。近日笔者在阅读清人文集时，发现了一些新的资料，故对此作一补说。
一在拙文中，据相关资料说明，至19世纪90年代初，蒋其章一直在山东张曜幕府任事；在其友人蒋师辙光绪十八年(1892)《台游日记》中，提到“钱塘蒋其章子相”等皆为其点定诗集，似说明蒋氏至1892年还健在。至于他此后的行迹，以及卒于何年，则因史料缺乏，不得而知，还有待进一步的寻绎和发掘①。
据新发现的资料，在王以敏《檗坞词存》卷二，有一首“哭蒋子相”的词作，现引录如下：
百字令哭蒋子相
竹山才调，记弹琴嗜酒，目空天壤。不是老兵莲幕客，三黜谁容疏放？廿载思君，紫台青塚，重理珠泉榜。鬓丝堆雪，彩毫依旧无恙。 几日送我旗亭，醉魂醒未，影事随春往。燕子楼空雏凤死，谁弔屯田仙掌？烟柳微词，霜花剩藁，都付秋坟唱。剌船归矣，海涛终古哀响。君令甘肃敦煌，挂吏议，从军新疆十余载。晚随张勤果重来济上。著有《明湖渔唱词》，以无子，身后俱佚去。②
词中小注说到，蒋其章中进士后任敦煌县令，后“挂吏议”，即遭到谏官的指摘弹劾，从军新疆十余年。又说到他为“老兵莲幕客”，南齐尚书令王俭府第被时人誉为莲花池，故幕府又雅称为莲幕，幕僚也称为莲幕客。小注说他“晚随张勤果重来济上”，即指蒋为幕僚随山东巡抚张曜来到济南之事。而其晚年著有《明湖渔唱词》，亦“以无子，身后俱佚去”。结合词中所说，其词作“都付秋坟唱”；又谓“剌船归矣，海涛终古哀响”，剌船即划船，由此可知蒋其章已经逝世，其骸骨也已由船海运回家乡。词中称道蒋氏才气过人，豪放不羁，谓其有“竹山才调”，弹琴嗜酒，目空天壤，又回顾了两人二十多年的交往，对其遭遇及逝世表示了深切的哀悼。
按词作者王以敏(1855—1921)是晚清著名的词人，又名以慜，字子捷，一字梦湘，号檗坞，湖南武陵(今湖南常德)人。同治十二年(1873)举人。光绪十六年(1890)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后任甘肃乡试正考官，官江西、南康等地知府。辛亥革命后，弃官回籍。著有《檗坞诗存》、《檗坞词存》等。
他为人豪爽任气，倜傥不群。在中举后，曾先后入河督及山东巡抚幕。如王乃征《王梦湘墓志铭》所说：“尝佐河帅及东抚幕”①，在山东巡抚张曜的幕府担任文墨笔札工作。我们知道，光绪十二年(1886)，张曜赴任山东巡抚，蒋其章等也随之到了济南。在此后的几年中，蒋一直在张曜的幕府任事。两人既是同僚，又早有交谊，故在这段时期时相过从，频有交往。王以敏曾组织“湘烟阁诗钟社”，与一些友人交游聚会，诗词唱和。据徐寿兹《湖桥春影图题词附》跋云：“丁亥(1887)春仲，与同里孙蕴苓承鉴、张采南颉辅同客济上，得识湘南王梦湘以敏、浙江蒋子相其章、蓝六屏庆翔、山左毛芗林庆澄、稚云承霖，尊酒倡酬，时有佳节。”②便可见他与蒋其章等人在济南诗酒唱酬活动之一斑。一直到光绪十六年王以敏考中进士之后，选入翰林，才离开济南，迁居京师。有此一段因缘，故当他后来在京城得知蒋其章逝世的消息，便写下了这一悼亡之作。
关于此词的写作年代，需要稍作考订。按此词为王以敏《檗坞词存》卷二最末一首。《词存》编次大致依年份排列，卷二为“海岳云声”，在此词之前，词作有《唐多令壬辰夏五予居都门，有骑省之戚丧殡草草，复迫饥驱，七月出彰义门感赋》，《鬲溪梅令癸巳上元后三日》及《解连环日本女郎小华生画像为江建霞前辈赋》。壬辰为光绪十八年(1892)，癸巳为光绪十九年(1893)，此词系于上述两词之后，故当作于光绪十九年之后。又，《词存》卷三为“燕山钟梵”，开头第一首为《长相思雨出西直门，至畏吾邨展李西涯墓 乙未》，乙未为光绪二十一年(1895)。故此词当作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前。也就是说，此词当作于光绪十九年至光绪二十年(1894)间。换言之，蒋其章之卒，当必在光绪二十年(1894)年底之前，应无疑问。
不过，至于他究竟卒于何时，由于不能确切断定此词作于光绪十九年还是二十年，考虑到当时蒋在山东，王正在北京任翰林院编修，两地相距甚远，他得知蒋逝世的消息，自然也需一段时间。而且，并不清楚它究竟是在蒋逝世的当年所作，还是在其死后若干年后的追悼。因此，单凭上述王以敏“哭蒋子相”的词作，我们仍然无法直接考出蒋其章的卒年。
那么，蒋其章究竟卒于何年呢？进一步寻绎的结果，发现在蒋的另一同僚赵国华所著《青草堂补集》一书中，有着十分明确的交代。该书卷六“联语”下，载有赵氏所作的一副挽联：
幕府水泉清，我共军谘惭祭酒
灯宵残月堕，谁期词社咽屯田
挽钱塘蒋子相其章。中丞幕府自南海张公樵野荫桓后，余为长者十年矣，君近亦在矣。工倚声，壬辰元夕踏灯归而殁。壬辰。③
这一挽联清楚地表明，蒋其章在“壬辰元夕”，即光绪十八年(1892)元宵节踏灯归来之后逝世。而挽联末署“壬辰”，说明应即是在蒋逝世的本年所作。
挽联的作者赵国华(1838—1894)，字菁衫，直隶省丰润县(今河北丰润)人。咸丰八年(1858)举人，同治二年(1863)中进士。以后出仕山东，历任郓城、泰安、德州、沂州等地知县、知州、知府，署理文案总办(类似秘书长)，官至山东省按察使、盐运使。他是晚清著名的古文学家，能诗词，尤以古文学著名，当时有“南桐城，北丰润”之称。著有《青草堂集》、《青草堂补集》等。
赵国华曾长期在山东巡抚幕府任职，据《碑传集补》卷十九《赵国华传》：“国华才思明决，操守廉峻，巡抚丁宝祯、周恒祺、任道镕、陈士杰、张曜、福润皆延居幕府，垂二十年，牋奏、军谘巨章，多出其手。”并称他“又精识绝人，熟于古今治乱、典章因革、文献盛衰、词章得失之故”①。可知他在山东巡抚的幕府任职时间很长，深得几任巡抚如丁宝祯、张曜、福润等人的信任。上引挽联的文字也讲到，中丞幕府自南海张荫桓之后，“余为长者十年矣，君近亦在矣”。可知赵国华在幕中佐事已有十年之久，蒋其章近日也在幕府任事，两人是同僚关系。
从有关资料来看，他与王以敏、蒋其章等均甚熟悉。如赵著《青草堂三集》卷九，便有他为王以敏诗集所作的《王梦湘诗序》，其中颇为推许王之诗文。在王以敏《檗坞诗存》卷三中，也有作于光绪十三年(1887)《新秋十日，偕萨克达子蕃部郞招同赵菁衫观察、李峻臣中翰、陈鹭洲司马、蒋子相、吴康之、屠星若、陶廉洤明府、石砺斋、赵小鲁孝廉、萧绍庭上舍、张子澜茂才集湖上举行诗钟秋社……翌日得集禊帖诗四章，赋呈菁丈兼示诸子》的诗作。诗中描述了其与赵国华、蒋其章等一批文人会集大明湖畔，举行诗钟秋社的情景。可证王、赵、蒋等皆相过从，颇为熟稔。
据有关资料，光绪十七年(1891)七月，张曜卒，以山东布政使福润为山东巡抚。而在《青草堂补集》卷六“联语”中，还存有“辛卯”即光绪十七年赵国华所撰的另一副“挽钱塘张抚军曜”之联：“横海东西，无处不闻齐仲父；大星今古，有人曾梦汉桓侯。”②故从实际情况来看，赵、蒋两人应先是在张曜幕府，而后转入了福润幕府。据赵氏《自订年谱》载，光绪“十七年辛卯，年五十四岁。正月奉张抚院以‘学粹品端，刑名谙练’，奏委署理山东按察使，初六日接印”。在张曜逝后，九月，又“奉福抚院润奏保”。“十八年壬辰，年五十五岁。……四月，奉福抚院以‘品端志洁、为守兼优’，奏委署理山东盐运使，十二日接印。”③可证在两任山东巡抚交替时段，赵国华确先后在济南张曜、福润幕府任职。
由以上几方面看，蒋其章逝世时，赵国华正在济南，以两人关系而言，作为蒋的同僚，他在当时写下的有关蒋氏晚年及其逝世的情况，当可确信无疑。应当说，原先我们并不清楚蒋其章在张曜幕府之后的去向与行踪，也不知其所终。现据此挽联，可知他于幕主张曜死后，仍留在了山东巡抚的幕府，只是幕主已换了继任巡抚福润。虽说挽联没有谈到他的死因，但可知他是在光绪十八年(1892)壬辰元宵节踏灯归来之后突然逝世的。如此，他生于道光二十二年四月二十四日(1842年6月2日)，死于光绪十八年正月十五日(1892年2月13日)，享年仅五十岁。结合前王以敏“哭蒋子相”词所说，由于死而无嗣，因而其著作亦流散不传，而蒋其章身后境况的寥落，也就从而可知了。
搞清蒋其章的卒年，既是研究人物本身的需要，同时也有助于澄清以往的一些错误认识。如蒋氏在任申报馆主笔时，曾以“蠡勺居士”的笔名，翻译出版19世纪英国作家利顿(Edward Bulwer Lytton)的小说《夜与晨》(Night and Morning)为《昕夕闲谈》。此后该书还有光绪三十年(1904)文宝书局重新刊行的译本，前有署名吴县“藜床卧读生”《译校重订外国小说序言》，称“更觅得泰西原本而重删润之”，付诸排印，以公同好。故以前有研究者认为，后来的重译者“藜床卧读生”即“蠡勺居士”，也即蒋其章。直至近年还有学者认为，蒋其章后来在“64岁时他重新校译出版英国小说”。④而据前面的考订，其时距蒋之逝世已经十多年，因此上述说法显然是没有根据的，也是不可能的。
二由于史料的湮没，有关蒋其章晚期在山东济南的事迹，我们还所知不多。值得注意的是，在王以敏《檗坞诗存》、《檗坞词存》等集中，还保留了他与蒋其章互相唱和的一些诗词之作。
关于蒋其章的词作，现所能见的，在丁绍仪辑《清词综补续编》卷七和林葆恒纂《词综补遗》卷八十中，分别存有蒋氏的词作二首。而就在王以敏《檗坞词存》里，便保留了蒋的多首词作。如该书卷首为“檗坞词存题词”，有诸多文人墨客为王的词集题词，其中便刊有蒋氏的一首《金缕曲》词作：
金缕曲丙子冬日 钱唐蒋其章子相
冷汎湘灵瑟。韵冰絃、泠泠碎玉，一般骚屑。搀入无端身世感，和汝秋声四壁。又风雨、做成愁夕。古泪满腔谁共语？只南楼，颓照南池月。连床话，更凄绝。
只今鸳梦春宵热。好殷勤、笙鸣磬应，香笺滑笏。稽首粧台诗弟子，恰称暖炉吟雪。且收拾、闲愁休说。来岁琼林探杏去，笑簪花、偷得夫人格。宫帕句，向君乞。时将就婚沂郡。①
此词作于丙子即光绪二年(1876)冬，时蒋其章尚在上海《申报》馆任职。本年二月他曾入京会试，但却铩羽落第而归。查王以敏本年也曾进京应试不第，有词作《摸鱼儿·丙子下第出都题任邱壁》(满天涯)。此词中讲到“来岁琼林探杏去”，正是同为落第之人对于来年成功的一种心理期望。后在第二年的恩科会试中，蒋其章考中了进士，王以敏则仍不第。由此可知，蒋、王两人应在此年同至京城考试而相结识，蒋其章后亦缘此为其《檗坞词存》作了题词。
在《檗坞词存》中还附有蒋其章的另外二首词作。卷二王以敏有词作《忆旧游不见绍由九年矣，子相检箧中〈青溪词〉见示，兼谱新声。雨窗感旧，悽眷无似，倚笛和之，如听檐声与愁人相和也。丁亥七夕后一日》，其下附有蒋作：
附《忆旧游》原作 钱唐蒋其章子相
记菱舟唱月，竹院吟烟，社藁曾留。韡棠零落后，向金台恸哭，鲠在诗喉。红鳞欲传远讯，无路达凉州。只鹤梦牵将，鸥程隔著，望损双眸。 归辀历亭畔，剩檗坞填词，尚忆前游。旧地懽悰减，待歌闻藕榭，笛谱蘋洲。甚时得联今雨，重写鹊华秋。好静按湘絃，凉灯细剪同话愁。②
王词作于丁亥即光绪十三年(1887)七夕后一日，蒋词当作于稍前。词中回忆了昔日在济南大明湖放舟游览，于历亭畔雅集填词的情景，描绘了蒋、王及蒋绍辙他们之间的友情，以及对来年再度聚首，剪烛同话旧谊的期盼。另，卷十二在王作《菩萨慢夜雨和子相二阕》之下，也附录了蒋的两首原作：
附菩萨慢原作 钱唐蒋其章子相
檐声碎滴芭蕉冷，簟纹泼水凉肌醒。络纬絮人愁，心头无限秋。 天涯人已远，谁是银屏伴。夜雨甓湖船，倚篷眠未眠。
絮云重压瓈窗黑，竹烟影入纱幮碧。梦里话相思，枕函知不知。 红阑桥畔路，可有冰絃语。凉煞蓼花田，昵人秋可怜。③
此词未知其确切年月，但亦为济南时期的作品，当作于光绪十六年(1890)王以敏考中进士赴京之前。
至于王以敏所撰与蒋氏唱和的一些诗词，同样是值得重视的资料。如《檗坞诗存》卷三《济上集》有《喜晤蒋子相明府其章》，其中写道：“故人十年别，握手历山春。仕宦消忧患，文章泣鬼神。玉关盘马地，梁苑著书身。定有贤良召，商霖及此辰。”④此诗作于光绪十三年丁亥(1887)，诗中所说“历山”即大明湖畔的佛山。诗中叙写了分别十年之后，两人在济南重新握手欢聚的场景，及对蒋氏由甘肃、新疆关外之地归来，希望他能以“贤良”的资格召对，得到朝廷重用，以发挥其治世才干的期待。另，查《檗坞诗存别集》卷下集义山(李商隐)诗，也有《偕子相夜话》七律一首，诗云：“五年从事霍嫖姚，梦笔深藏五色毫。……万里相逢欢复泣，邺城新泪溅云袍。”⑤同样表达了两人相见后的喜悦之情。
同年王以敏又有《前赋杂感绝句，受之、采南均有和作，再用旧韵和之二十首》，其中一首云：
相逢海上伯牙絃，流水高山思悄然。
莫话十年分手地，凤城寒食草芊芊。听子相抚琴。①
小注云“听子相抚琴”，诗中谈到他俩在京沪两地相识，分手十年之后，听蒋其章抚琴，如俞伯牙鼓琴，一曲高山流水，颇有知音难得之感。由此可知蒋其章不仅文采出众，还富有音乐素养，弹得一手好琴。联系到蒋氏在上海任《申报》馆主笔时，在几次海上同人雅集，与之唱和的诗作中，便提到他在这方面的才能。如署名“茮申初稿”的诗作《壬申长至日同人作消寒雅集于怡红词馆，奉和大吟坛原韵》云：“飞出琴声斜照里，不须更访水仙师。君善琴。”诗注称“君善琴”，称道蒋氏善于弹琴。龙湫旧隐即葛其龙有《蘅梦庵主以归舟感怀诗索和，仍用赠别原韵酬二律邮呈》，其中有句谓：“问字早深群辈望，听琴更切美人思。”小吉罗庵即蒋其章本人《舟中续怀人诗》也谈到：“欢场多谢屡招寻。只今一别浑如雨，剩欲重携海上琴。”②由这些例证来看，可知蒋其章在音乐方面也有相当精湛的造诣，因而受到士人的称赞。此后他由甘肃敦煌而至新疆，再至山东济南，在幕府供职之暇，均未忘情于以抚琴寄托自己的心声。
这自然反映出蒋其章文人雅趣的一个重要侧面。事实上，在王以敏等人的诗文中，也不乏有蒋氏赏乐听歌之雅兴与爱好的记叙。如《檗坞词存》卷二有《浣溪沙秋雨在檐，砌虫悽绝，闻子相有城南听歌之兴，赋此调之》，词云：
秋梦如云未可招，闲看珠槛上鱼苗。一丛新绿湿芭蕉。 有客冲泥行滑滑，谁家拥髻唱潇潇。断肠心事问红绡。③
检此词作于光绪十三年(1887)丁亥秋天。此词的写作，即由蒋其章有“城南听歌之兴”而引起，词中叙写了蒋氏等在秋日至济南城南游赏，观看那些艺人拥髻唱歌的场景。此年，曾从侍郎许景澄充出使法、德、美、意国随员的王咏霓，在出使归国之后，路经山东济南，也有《蒋子相同年席上听歌》的诗作记其事。诗云：“闻行已惘况闻歌，相思那得时相见。当筵有美温如玉，羯鼓催花理清曲。小袖清扬点拍频，柔喉宛转游丝续。有时忽作渔阳挝，千乘万骑鸣秋茄。繁音促节边寨苦，坐令征士多思家。有时急雨战蕉叶，有时回风依落花。……难为歌，将进酒……劝宾暂欢主勿悲，人生离合会有期。”④诗中写他们当筵听歌，描述了那些艺人的精妙演唱，以及人生悲欢离合的惆怅与感叹。
在济南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经常雅集，诗词唱和。如前引徐寿兹《湖桥春影图题词附》跋所云：“尊酒倡酬，时有佳节。”以及光绪十三年(1887)新秋十日，王以敏与成昌等招同赵国华、李峻臣、蒋其章、萧绍庭、张子澜等人会集湖上，举行诗钟秋社之事。在该诗下有附录的《小启》云：
天宇清阴，兰若虚静。山气在水，竹风当絃。及此同人，相于永日。稽老向生，林间之契。齐己无可，物外之游。不有清言，岂娱朗抱？今昔虽殊，所寄一也。又况山左亭古，地足大观。天水文崇，人仰闲气。遇良、乐以骋足，齐迁、固以陈文。有合于作者之林，斯不虚一日之兴。今与诸贤期觞坐以次，咏言不倦，同异取舍，随时录之。叙陈因于短引，得无有述夫后贤；观自在于诸天，合以斯游为初地。
而王以敏在诗中咏道：“寄迹幽兰室，清觞亦快然”，“咏古怀同放，临流坐每迁。春游故人在，乐事又今年。”又谓：“相期叙长日，此会尽清流”，“生及咸同世，游随山向群。长年虽录录，此日足欣欣。”⑤这些同人会聚在一起，举行诗会，他们效法魏晋林下之贤，自比清流，寄情于山水之间，抒写自己的襟怀。
综蒋氏一生，其经历十分复杂曲折。他早年由杭州而上海，以举人而任《申报》馆第一任主笔，似曾一度摆脱传统体制的束缚，而在考中进士之后，又走上传统的仕途之路，赴任甘肃敦煌县令，重归体制。后又入张曜幕府，在新疆、山东等地任职，寄人篱下，在大吏幕府中讨生活。其晚年境遇，颇呈一番凄凉况味，终以五十之年而逝，其遭际也颇令人唏嘘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