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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2, Vol. 44 Issue (1): 5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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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  

邬国义. 《申报》初创:《地球说》的作者究竟是谁?[J].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2, 44(1): 53-60.
WU Guo-yi. The Initiation of Shen Daily: Who Was the Writer of the Essay "A Discourse on the Earth"?[J]. Journal of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2012, 44(1): 53-60.
《申报》初创:《地球说》的作者究竟是谁?
邬国义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上海,200241)
摘要:1872年《申报》创刊首月刊载的《地球说》,被称为是中国近代第一次“见诸报端的天文地理知识”的大众科学启蒙。但是,关于其作者究竟是谁,却是一个百年未解之谜。根据同治年间刊本《诂经精舍三集》等资料,我们可以肯定《地球说》的实际作者并非是《申报》主笔蒋其章,而是浙江杭州诂经精舍的青年学子高云麟。
关键词《申报》    地球说    作者    蒋其章    高云麟    
The Initiation of Shen Daily: Who Was the Writer of the Essay "A Discourse on the Earth"?
WU Guo-yi
Abstract: The essay of "A Discourse on the Earth", published in the first month issue of the Shen Daily in 1872, was called the first scientific enlightenment of populace, "a kind of astronomical and geographical knowledge which could be read in a newspaper". However, the question of "who on earth was the writer" remains a centenary mystery. According to some data in the Tongzhi period of the Qing Dynasty, the real writer should be Gao Yunlin, an educated young man in Hangzhou, Zhejiang, instead of Jiang Qizhang, a chief writer at the Shen Daily.
Keywords: Shen Daily    discourse on earth    writer    Jiang Qizhang    Gao Yunlin    

《地球说》是1872年《申报》创刊首月刊载的一篇重要言论。2005年10月,我国自主研制的“神舟”六号载人航天飞船发射成功,搭载飞船一起升空的还有丝绸版的《解放日报“神六”纪念特刊》。在这份特刊头版居中的位置上,便醒目地刊登了百年前《申报》上的这篇旧文,并配以大字标题,称地球之说“中国古书早明示,岂特西人知之哉”。文中指出,“地球说”理论在中国古书上早有记载,表明中华民族在数千年前就开始了对宇宙的思索。为引起公众更多的关注,同时在《解放日报》上影印当年《申报》,并重新刊出《地球说》原文,加以“编者按”,称这是在中国近代历史最悠久、影响最大的报纸上,刊登的“中国最早见诸报端的天文地理知识文章,现将全文登录如下”云云。如此,旧文重刊,赋以新义,目的是以之传承文明,见证历史。

不过,关于《地球说》一文的作者究竟是谁,却是一个百年未解之谜。《解放日报》配发了《〈地球说〉,奇文当年谁写就?》,文中开首指出:“先人给我们留下一个谜。——是谁,在133年前,挥毫写下《地球说》?”指出那时的报刊文章也不署名,而据新闻史权威方汉奇分析,“一般来说,这篇在头版类似社评的言论,最可能是主笔写的。”于是叙写了追寻该文作者曲折详细的过程。由于这段时期中,申报馆内没有人事档案可资查考。先是找到“申报史编写组”的研究人员,把视线聚焦到《申报》创始人美查聘请的三位早期主笔——蒋芷湘、钱昕伯、何桂笙三人身上,最后聚集到举人蒋芷湘身上。在不排除还有其他作者的可能下,联系到《地球说》的内容及表述,认为相对而言,“还是蒋芷湘最有可能”。随之报社人员走访了浙江省档案馆、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乃至刻有全国进士名录的京城国子监的碑林,逐一查找考证,但却所获甚少。只是从《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中,知道他名蒋其章,字芷湘,浙江钱塘人,“光绪三年丁丑科(1877)第3甲第49名进士,浙江钱塘人。”至于其他有关情况,则不得而知。再继续追寻家谱,在堪称收藏家谱最全的上海图书馆,馆藏计有153种蒋姓家谱,亦均搜检无果。文章最后说:“我们的追索,只能暂告一段落了。所有的,都只能是一种推测;可能性大小,也只是相对而言。但我们已经找到了,先人留下的这一份足以遨游太空的厚礼;我们已经找到了,从百年《地球说》到科学发展观的无尽思索与启迪……”虽说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谁是《地球说》作者仍留悬念,不过这样的追寻仍然很有意思,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读者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那么,《地球说》的作者究竟是谁?他是不是就是《申报》第一任主笔蒋其章,抑或是其他人呢?

由于史料的散落,关于蒋其章其人生平事迹,历来鲜为人知。即使是一些报刊史的权威之作,如戈公振的《中国报刊史》、方汉奇的《中国近代报刊史》等,在论述《申报》初期创刊时,对《申报》这样一位早期重要人物,均甚少记载,可以说几乎是个空白。但实际上,在清代科举考试的案卷《清代朱卷集成》中,则留存了他两次参加科举考试、有关其家族及个人履历的记录:“蒋其章,字子相,号公质,又号质庵,行一,道光壬寅年四月二十四日吉时生。浙江杭州府学廪膳生。钱塘县商籍。肄业诂经精舍、敷文、崇文书院、东城讲舍,前肄业紫阳书院、上海敬业书院。著有《泽古堂集》卷。”这无疑是弥足珍贵的资料。此外,在《同治九年庚午正科浙江乡试录》、《杭州府志》、《重修浙江通志稿》、谭献《复堂日记》、李慈铭《越缦堂日记》,以及《申报》和清人诗文集中,均有不少关于蒋其章的记载。

综合科举档案、地方志、诗文集等相关资料,蒋其章(1842—1892),字子相,亦作子湘、芷湘,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其祖籍安徽歙县,家世徽商,后迁居杭州。曾祖父蒋袁慰,乾隆时举人。从他的祖父、父亲起,均是杭州的廪贡生、候选教谕。他自幼即承庭训,此后又受到正规的教育,为杭州府学廪膳生。在青少年时代,曾先后在杭州、上海两地的诂经精舍、敷文书院、崇文书院、东城讲舍,以及紫阳书院、上海敬业书院求学。后于同治九年(1870)考中举人。1872年初美查筹备创办《申报》时,以“武林名孝廉”邀其加盟。如早期《申报》主笔黄协埙所说:“《申报》者创自英人美查,而延华人蒋君芷湘主笔政。”作为《申报》第一任主笔,蒋其章一开始便参与主持《申报》的编务。同时,他还承担了《申报》附属月刊《瀛寰琐记》的编辑事务。

在申报馆任职期间,蒋其章以蘅梦庵主、小吉罗庵主、蠡勺居士等好几个笔名,发表了大量的诗文。在《申报》开办不久,他还到过日本,写有《长崎岛游记》。此外,还与美查合作翻译了近代第一部翻译小说《昕夕闲谈》,在《瀛寰琐记》上连载。后他于光绪三年(1877)考中进士,便离开了报馆,于次年春赴任敦煌县令。此后又出嘉峪关赴新疆,在阿克苏、喀什噶尔任左宗棠步将张曜的幕僚,又随之至济南任职,前后约有十多年之久。综其生平仕履,可说是一个经历十分丰富而复杂的人物。有关其详情,有兴趣的读者可参阅拙作《第一部翻译小说〈昕夕闲谈〉译事考论》中第三节“蒋其章其人事迹”和拙文《〈申报〉第一任主笔蒋其章卒年及其他》的论述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即便查清了蒋其章的生平资料,但问题仍然难以解决。即使如有的论者认为,这篇在头版类似社评的言论,“最可能是主笔写的”,但这毕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非必定如此。由于以上所说的《地球说》一文并未署名,因而事实上我们也难以判定蒋其章即是该文的实际作者。

在追踪蒋其章的相关资料时,笔者却意外地发现,《地球说》的实际作者并非是蒋其章,而是另有其人。此人为高云麟,浙江杭州人,是蒋氏早年在诂经精舍读书时相前后的同窗学友。

在同治九年庚午(1870)合刊的《诂经精舍三集》中,其中就有两篇《地球说》,一篇署名“高云麟”,一篇署名“戴穗孙”。经比勘对照,署名“高云麟”的那篇《地球说》,与《申报》上刊载的《地球说》虽说语句稍有改易,但基本内容、文字是一致的。从时间上说,则比《申报》上刊载的早了整整六年。

按杭州诂经精舍为清代名臣、大学者阮元于嘉庆初所创办,位于浙江杭州西湖孤山之麓。此后书院历有兴废。咸丰年间,精舍毁于战乱。同治五年(1866),又进行重建。不久,经学名家俞樾主持精舍讲席,前后掌教达三十余年。作为中国近代江南著名的书院,诂经精舍对于学业突出、考课优秀的学生,不仅给予奖励,还将其诗文佳作结集出版。自阮元亲自主持选刻文集以来,所谓“简其艺之佳者,刊为《诂经精舍文集》”,此后选刻学生佳作便成为书院一项固定的制度。自嘉庆至光绪末,共刊出《诂经精舍文集》八集,计八十二卷。而《地球说》一文就收录于《诂经精舍三集》卷二“辞赋”之中。

《诂经精舍三集》为颜宗仪、沈丙莹、俞樾任书院山长时编次刊刻,收录了自同治丙寅至庚午(同治五——九年,1866—1870)五年的官师课艺。其中包括:同治丙寅年(1866)辞赋二卷、经解一卷,山长海盐颜宗仪编,监院谭廷献、钟鸾藻校刊;同治丁卯年(1867)辞赋一卷、经解一卷,山长归安沈丙莹编,监院谭廷献、杨文杰校刊。以上两种分别刊于同治五年五月和同治六年五月。前有同治六年浙江巡抚马新贻序,序文称:太平天国时,浙江的书院、精舍皆毁于火,及新贻奉命抚浙,诸书院以次修复,而由颜宗仪主讲诂经精舍。“浙东西人文渊薮,虽遭兵火,而讲院既兴,学者弥盛,阅时既久,作者如林。太史复为择其雅者,锓板以传。盖所以作兴实学,犹文达意也。”指出刊刻文集的目的是为了经世致用,“作兴实学”。又说:“课艺刻既成,后将分年续刊,监院谭君廷献请序于予,因为言予之所见以为之序。”至于此后三年的课艺,则由继任的山长德清俞樾续编,监院周承漠、孟沅、章浚等校刊,刊印于同治七年至九年之间。

从编次刊刻情况来看,高云麟、戴穗孙两文均作于同治五年丙寅(1866)。据集中所附丙、丁两年“校士官师题名”及“集内同人题名”,又注云:“未选课艺者另外”。在有关“同人题名”中,其中即有杭府“戴穗孙同卿”、仁和“高云麟白叔”(以上丙寅年), 以及杭府“蒋其章子湘”(以上丁卯年)的记载。

高云麟撰《地球说》一文,先后从七个方面论述地是球形的道理,指出“地球说”理论在中国古书中早有记载,并非从西方引入的“舶来品”。文中首先指出,“今之谈天者,均言地球之说始自西人。其证有四。”此下列举四证,以证明此说。这里引录前三证如下:

以为天下至平者水,至广者海,今试于海岸用远镜遥窥去舟,必先见舟隐,后见桅隐;若窥来舟,则先见桅旗,后见舟舰。夫舟大桅小,人所知也;大者易见,小者难见,又人所知也。今乃反之,盖由舟浮水面,为地之圆处所蔽,故桅虽小,转先见耳。其证一也。又当明武宗时,西洋葡萄亚有人由西驶行,过大西洋、亚墨利加洋,由太平洋、南洋、印度洋、小西洋,仍回大西洋葡萄亚。若地形不圆,何能自西往,自东还乎?其证二也。又赤道北则见北极,不见南极;赤道南则见南极,不见北极。若地非浑圆,观星者安有南北之异。其证三也。

其结论是:“有此四证,地圆之说瞭如指掌。虽地静地动,说有不同,而地球总无异议。”对照《申报》所刊《地球说》,文中说:

夫天下至平者水,至广者海,今试于海岸用远镜遥窥去舟,必先见舟隐,后见桅隐;若来舟,则先见桅旗,后见舟舰。舟大桅小,人所知也;大者易见,小者难见,又人所知也。今乃反之,盖由舟浮水面,为地之圆处所蔽,故桅虽小,转先见耳。证一。又当明武宗时,西洋蒲萄亚有人由西驶行,过大西洋、亚墨利加洋,由太平洋、南洋、印度洋、小西洋,仍回大西洋蒲萄亚。若地形不圆,何能自西往,自东还乎?证二。又赤道北则见北极,不见南极;赤道南则见南极,不见北极。若地非浑圆,观星者安有南北之异。证三。

从以上“四证”来看,如高文称“其证一也”、“其证二也”、“其证三也”、“其证四也”。《申报》完全采用了前三证的原文,称“证一”、“证二”、“证三”,两者的内容、行文基本是一致的。只是第四证文字略有修改(见下)。

高文此下又说:“徒以西法言之,其可证地圆者,四端之外,亦尚有三焉。”以下再举三方面加以说明。有关“三说”的内容,《申报》同样采取了高氏的原文,只是在文字上作了一些小的改动。如高文:“盖天形既圆,则下降之气,其聚于中心者亦圆,气之聚于中心者既圆,则重浊之凝结而为地者,安得而不圆?”《申报》作“盖天形既圆,则下降之气亦圆,下降之气既圆,则重浊之凝结而为地者,安得不圆乎?”行文上作了一些简略。此外,如高文结尾时引:

曾子曰:“如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揜也。”此地圆之说之最古者。若夫《尚书考灵曜》所云:“地有四游。”又与西人天静地动之说不谋而合。然则地球之说,岂独西人知之哉!

《申报》只是在“曾子曰”前加了“《大戴礼》引”四字,“不揜”改做“不掩”,“岂独”改做“岂特”,其余在文字上均一仍其旧。

就全文来看,《申报》可以说基本上就是高氏原作。自然,两者在译名与文字上也略有改动。如:高文“葡萄亚”,《申报》作“蒲萄亚”;高文“层层相丽”,《申报》作“层层相附”;高文“四时昼夜均平”,《申报》作“四时昼夜相平”;高文“日光仅及温道”,《申报》作“日光仅过温道”。都仅是文句上一些小的改易。由此可见,《申报》上刊载的那篇《地球说》,无疑是从《诂经精舍三集》中直接移植而来的。从时间上说,高文在先而《申报》在后,两者的渊源、承袭关系是十分明显的。而此文明确标出作者是“高云麟”,则使原先的不解之谜豁然明朗。真可谓如俗话所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应当说,在《诂经精舍三集》课艺中出现《地球说》并非偶然。从书院传统来说,阮元创办的诂经精舍一直比较重视“实学”,书院课士“问以十三经、三史疑义,旁及小学、天部、地理、算法、词章”,虽说其内容还是以经史为主,但有关天文、算学、地理等科技方面的内容,也得到了相当的重视。而随着鸦片战争以来西学的刺激,精舍作为当时享有盛誉的浙江“名牌学府”,其教学产生了一系列相应的变化,其中包含了不少西学方面的内容。从《诂经精舍三集》所收录的课艺内容来看,如集中有《以冬至为长至辨误》、《三江既入考》、《黑水考》、《用西洋法制造活字板议》和上所说《地球说》诸篇,便涉及天算、地理和自然科学知识等有关西学的内容,就是明显的例证。

联系《三集》中另外一篇戴穗孙撰写的《地球说》,戴文开头说:

推算之说,西法密于中法,今术优于古术。言古术者,以地居中心也;言今术者,以日居中心也。其以地为中心者,谓地静而方也;其以日为中心者,谓地动而圆也。

文中又引《易》、《春秋元苞命》云“天左旋,地右动”,《尚书考灵曜》云“地恒动不止而人不知,譬如人在大舟中,闭牗而坐,舟行不觉也”,以及《河图括象图》、《尸子》、《白虎通》等,并言“地动之明证”,来说明地球“惟圆故能动”的道理。戴穗孙指出:“读泰西人书,又得地圆之证四……言之凿凿,固已明辨皙矣。《大戴礼》引曾子曰:‘如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揜也。’谓地体而圆,自古而然,不自西人始也。然则地之得名为球者,非以其体圆之故乎?”以下又称,“考地球经度,自北而南,分为五带”云云,讲述了地球分为五带和五大洲,地球如橄榄,是椭圆而非浑圆,“略举管窥所及者如此”。同样论述了地圆说的理论及其基本证明。

由上而言,虽说两文各有侧重,然其引证内容与基本原理均差不多,又都出自诂经精舍学生之手。这显然与当时书院在教学上重视西学密不可分。可以这么说,在某种程度上,诂经精舍已非传统意义上的旧式书院,而是已带有近代气息的新式书院。精舍刊刻学生的优秀课卷汇为《文集》,对于青年学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有益的鼓励。而两篇《地球说》之所以被评为佳作而选入集中,也正是书院教学风气与导向的重要体现与反映。

而高云麟《地球说》一文之所以刊于《申报》,则应与后来成为《申报》主笔的蒋其章直接相关。关于高云麟其人的具体情况,我们留待后面再说。据前所说蒋其章自填的《履历》,他曾在杭州诂经精舍学习。在《诂经精舍三集》“集内同人题名”中,也列有“蒋其章子湘”之名。集内除上所说《地球说》二篇外,“辞赋”卷三并收有蒋其章所作《玉带生赋》(丁卯年)和诗作《南屏山谒张忠烈公墓五排一百韵》。作为精舍学生中的习作范文,两人均有考试课卷刊刻于《三集》之中。由此可知,蒋其章与高云麟均是诂经精舍的高材生,是前后级别相近的同窗校友。就在高云麟撰写此文的次年即同治六年(1867),高氏即考中浙江的举人。时蒋其章正在书院学习。而在三年之后,蒋氏也于同治九年中举。虽说尚不清楚两人在诂经精舍时期交往的具体情况,但两人既为同窗学友,由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几年后蒋其章应美査之邀,入申报馆任报社主笔,为了宣传有关天文科学知识的需要,便将高文略事修改,将其刊登于《申报》上。

对勘高氏原作与《申报》刊出之文,经蒋氏修改的主要有以下几处:1.高撰《地球说》开头说:“今之谈天者,均言地球之说始自西人。其证有四。”《申报》文改作:“近世言天文者,辄谓地球之说创自泰西。不知古书中早具言其理,特未详辨其形,非至利玛窦、汤若望诸人始独辟奥窔也。其说盖有四证。”突出说明中国古书中已经阐明此理,而非始于明末入中国的传教士利玛窦、汤若望诸人。2.高文第四证谓:“又地影蔽月则月蚀。惟地体圆,故闇虚之蔽月者亦圆,若地形方则影亦方矣。其证四也。”原文写得比较简略,也较难懂。《申报》则修改为:“又地影蔽月则月蚀。凡月蚀时,有一黑影遮盖月光。因此时日月相对地毬适在中间,日光照着地毬,不能射到月中,故地影得以遮盖月光。而其影正圆,可知地毬全体必圆。证四。”文字上作了较大的改动,使说理显得更为清楚。3.此下高文小结说:“有此四证,地圆之说瞭如指掌”,“似其理惟西人知之矣,不知中国古书虽未明言地球,而《周髀》所载测日景之法,与《授时》所载测月蚀之法,实已隐具其理。”《申报》则改作:“按之中国古书,如《周髀》所载测日景之法,《授时》所载测月蚀之法,实已明明揭示矣。”将原文中国古书“虽未明言”地为球形,“实已隐具其理”,改而强调“实已明明揭示矣”。在语气上更为肯定,以与文章开头相呼应,彰显了中国古人在这方面的认识与作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文字上的修饰与改动。

《地球说》经蒋氏修改在《申报》头版上以类似社说的形式发表,无疑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如前所说,高撰《地球说》最初在《诂经精舍三集》以课艺的形式刊印,既是书院学业成果的展示,同时也对外发卖,作为诸生课艺的范文,在江浙一带的书院及应考的举子中自然会引起一定的反响。但其传播的范围,仍局限于科考应举的知识精英层面,在社会上影响不大。就当时来说,那时一般的国人尚囿于“天圆地方”的认识,惊讶于“地球是圆的?外国人不掉下去?”的迷思之中。在这种情况下,蒋其章在1872年申报馆任职之初,对此文作了若干修改,并在《申报》这一公共传媒上刊载出来,确实可以说是中国近代第一次“见诸报端的天文地理知识”的大众科学启蒙。而此文一经在《申报》这一有影响力的大众传媒刊出,显然扩大了《地球说》科学内容在民众中的传播与影响,使当时一般普通大众知道了地球说的科学知识与原理。应当说,蒋氏在这方面的贡献也是值得肯定的。因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文也可以说是高、蒋两人合作的产物。

高云麟似乎名不见经传,故需对其情况作一必要的考察。

据现有的资料可知,高云麟(1846—1927),字白叔,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其家族是杭州著名的大族。祖先世居山阴前梅里,从高祖高士祯起始迁居杭州。曾祖高崇文、祖父高凤墀,曽参与创建杭州普济堂,都热心于当地的慈善事业。其父高锡恩(1804—1869),原名学淳,字古民,是道光咸同间著名的诗人。数岁能为诗,长益肆力经史,并究心经世之学,“讲求河漕、水利、舆地之学,究极本末”。与郭麐、姚燮、龚自珍等诗歌唱酬,文采照耀。曾七应乡试不中,遂绝意进取。后累以助军赀授官同知,加道衔,阶中宪大夫。一生写诗数千首,史称其“诗典丽自喜,多近梅村”。著有《友石斋集》。其叔父高学治,字叔荃,一字宰平,也是当时的名儒。从事朴学,治三《礼》及四家《诗》,旁罗金石,亦好宋明儒书。治学严谨,尤注重操守。以贡生选乌程训导。后执教于诂经精舍,又为东城讲舍山长。光绪年间章太炎就读于诂经精舍,曾向其问学。后章氏还写过一篇《高先生传》,以纪念他们的一段交往

从高氏的教育环境来说,他出身于诗书传承之家。高父很注重子女的教育问题。传载高锡恩中年丧偶之后,“旁绝姬侍,督课诸子,引掖后进”,亲自督导诸子。其家有兄弟三人,他排行第三,自幼即承庭训,此后又受到正规的书院教育。谭献《复堂日记》便称,高氏“父子兄弟怡悦家巷,授受文史”。李慈铭《中宪大夫仁和高君墓志铭》也说:“人多言高氏之昆,力学有文,皆本庭诰,父子兄弟之相师法。”在太平天国时期,高锡恩携家人避乱渡江,居住会稽。五年之后,至同治三年(1864)后才返杭。据此,高云麟应在此后入杭州诂经精舍学习。

高氏出生于这样的家庭, 对其成长是很有影响的。作为著名的诗人,其父高锡恩对西学有较浓厚的兴趣。如所著《友石斋集》卷八《夷闺词》,其中第三首云:“寄语侬家赫士勃,(自注:夷妇称夫曰赫士勃[husband]。),明朝新马试骑来。”第八首:“纤指标来手记新(自注:夷俗定妇,必婿亲以戒指插女之指。),度埋而立及时春(自注:夷人呼娶亲为‘度埋而立’[to marry]。)”是在近代以音译外语入诗最早的诗篇。钱锺书在《汉语第一首英语诗〈人生颂〉及有关二三事》中,便列举了他的以上二首诗作。其兄长对高氏也颇有影响。大哥高炳麟,字昭伯,号我庵。童年即好诗古文辞,一疑末彻,恒废寝食,“读书锐敏,识解尤异”。治经,精小学,为仁和附贡生,后官候选训导。以积瘁得心疾早卒。著有《我庵遗稿》。二兄高骖麟,字仲瀛。仁和廪贡生,好学深思,“温温学古,通天文步算”,也为才俊之士。

据载,他们兄弟几个与后来著名的学者如谭献、李慈铭等均有密切交往。高炳麟与谭献订交,又往复论文,在《与谭子论文书》中称:“与足下交久,诸同人中具高才卓识,足以远轹千古,近驾一世者,莫足下若也。”李慈铭与其大哥也甚为相得,于咸丰初游杭州时,两人相晤西湖上,“与谈古今学术文字,甚得也”。同治六年,李氏应聘在杭校勘经籍,又与其二兄高骖麟共事。当时他俩均在书院就读,谭献是诂经精舍的监院,并称高氏兄弟“学行方著,称于时”,谓其“两子竞爽,家学益昌”

在诂经精舍的几年间,高云麟受到严格的传统经史教育,也接受了西学的影响。他以一些学者、名儒为师,专心治学,心无旁骛,如有记载称:“季子云麟亦勤稽古,有文行”。关于高氏兄弟在书院学习的情况,如谭献《复堂日记》同治四年记载说:“高仲瀛来谈艺。究心实学,有志于天文律算,乃欲通西人之术,以求制夷,可谓大义凛然。”从中可以看出,高骖麟讲求经世实学,“有志于天文律算”的情况,云麟在这方面应受其影响。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欲通西人之术”的目的,则是为了寻求“制夷”之法。《日记》中还说到与高家有通家之谊,追怀其论交的情况,称与其兄昭伯“结昆弟之好,又唱酬相得。仲瀛、白叔童幼亲密,予弟畜之。……而仲瀛好学深思,白叔才气飚举,皆可一日千里。”这些评价均反映出高氏兄弟才学过人的挺秀之姿。而高云麟之所以能写出《地球说》,自然是与书院的学习氛围及其个人的好学深思分不开的。

作为诂经精舍的高材生,高云麟在撰写《地球说》一年之后,于同治六年(1867)中举。此年翰林院编修张之洞来主持浙江乡试,所取多知名之士,高氏在考试时名列前茅。据《同治六年举行丁卯科并补行甲子科浙江乡试录》记载,此年中式举人二百三十四名,“第五名高云麟年二十二岁仁和县学附生”。在当年刻印的《浙江闱墨》中,还保留了高氏作为乡试第五名,所作的《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两篇科考的文章。他与谭献、孙诒让等为同科举人,时年二十二岁, 可谓年少得志。蒋其章比他年长三岁,也参加了本年的科试,但未中举,后于同治九年才考中举人,比他晚了三年。

又,查《杭州府志》卷一一三《选举七》,国朝举人“同治六年丁卯科”下载:“高云麟仁和人,内阁中书。”《重修浙江通志稿·选举三》清代“历科举人题名”,于同治六年丁卯并补行甲子科也载:“高云麟仁和人,内阁中书。”可知之后他又任内阁中书之职。其兄高骖麟后也于同治十二年中举,试用训导,报捐内阁中书,光绪时捐升道员,历直隶清河道,后官至署直隶布政使。民国初任杭州电报分局总办委员(相当于电报局局长)。

作为杭城的望族,高家世居杭州双陈巷,并有“高半城”之喻。光绪年间, 高氏在西湖杨公堤建有“红栎山庄”,亦称豁庐, 俗称高庄。吴庆坻《蕉廊脞录》卷三《西湖诸别业》条云:“光绪间,高白叔舍人筑红栎山庄,地为明戴大有读书处,有且住轩、小仇池室、藏山阁、鸥渡,此可通舟处。田田榭、听雪、荦确亭诸额,室宇精絜,朴素无华,骚人墨客每乐宴游于此。”高庄在湖上的众多别墅中向以幽雅著称。俞樾撰有楹联云:“选胜到里湖,过苏堤第二桥,距花港不数武;维舟登小榭,有奇峰四五朵,又老树两三行。”便描绘了此处的胜景。高庄后在抗日战争杭州沦陷时被毁,但遗迹仍存,现在则并入西湖“花港观鱼”景区内。

辛亥革命后,1912年高氏接替其兄高骖麟任浙江省商办电话公司董事长。20年代初,又与孙鲁钦发起创办浙江典业银行。在此期间,作为当地著名的士绅,他在杭州参与许多社会公益慈善事业。如杭州钱王祠的修复一事,自民国初该祠即渐倾废,1923年杭县知事陶镛与钱氏后裔钱士青谋商后,即由高云麟、吴士鉴领衔,上书浙江督军卢永祥、省长张载阳请求拨款修祠,后又捐募集资,修复该祠。在这方面作出了不少贡献。

值得一提的是,高云麟的夫人金英也是一位颇为新潮的人物。金氏字亦茗,满族人,幼通汉文,涉猎书史,喜吟咏,能诗歌。1903年2月,即在杭州组织了中国女性自办的第一个放足会。据1903年《浙江潮》上《记杭州放足会》载:“杭州高白叔中翰之夫人,母家金氏,杭垣绅族”,因世变日亟,每念国事,辄唏嘘欲绝,“杭垣巨室大族,命妇之多若鲫,明白通达未有若夫人者。”此年正月,她与同城孙淑仪、顾啸梅、胡畹畦等在杭州发起成立放足会。先期刊发演讲稿,俾家喻户晓。然后在西湖之滨张勤果公祠开放足会,“士绅眷属,来会者八十余人,演说及三时之久”。会后合影留念。金氏当场演说,赢得众人赞赏。此后,她于1904年创办了杭州女学校,以实行女子教育。当时英国传教士梅籐更在杭州创办广济医院,1906年又开设了广济医学校,她又首捐六百金,托梅氏附办产科于院中,每月由其夫高云麟及杭绅金月笙、顾养吾等十人捐助百元,作为学生、产妇、工役伙食之用。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上海女界发起女界协赞会,劝募捐款,协助军饷。杭州方面也由她等发起,成立浙江女界协赞分会,在皮市巷协和讲堂召开成立大会。于此亦可见其爱国心之一斑。在中国近代妇女运动中,作出了一定的贡献,自也应有其一席之地。

高云麟与其夫人琴瑟相和,感情深笃。1924年4月,是他与夫人金氏结婚六十周年纪念,两人重谐花烛之礼。这在当时被传为盛事,有不少人相与诗词唱和。如朱彭寿《安乐康平室随笔》卷六载:“夫妇偕老,诗人播为美谈,其有结褵至六十年者,尤为古今所罕见。”指出“近岁仁和高白叔中书云麟”等俱以“白首齐眉,重行花烛之礼。家庭盛事,较重宴鹿鸣琼林者,更为难得已”。当时孙中山先生也撰写了“白首如新”的题词,以示祝贺。后孙中山于1925年逝世,在此年北京召开的追悼大会上,高云麟还撰写了一副挽联:“白首尚留千载字,青天忽偃半空旗”,以表示对孙中山的纪念。挽联注中云:“中山先生夙末谋面,壬戌岁重谐花烛,蒙以‘白首如新’四字见赠,兹闻仙游,感慨系之。武林高云麟。”后二年,高云麟也逝世,享年八十一岁。

纵观高氏一生,现虽藉藉无名,但抹去历史的封尘,他在当时可以说是一位趋新而站在时代前列的人物。其早年撰写了《地球说》,为大众科学启蒙作出了贡献。尤为可贵的是,直至晚年,高氏仍保留了青年时代的一种锐气,如《新语林》卷五记载说:“高白叔八十不蓄须,日与群少年嬉游。豪于饮,既醉,津津道故事,声亮如洪钟,隔室闻之者曰:‘甚似白叔说话。’”并称其“思想新奇,四座称赞”。这些自然已是后话。末了顺便提及,其子高尔翰、高尔登,也是民国时期浙江相当著名的人物。两人早年游学日本,入东京成城学校学习陆军,曾参加军国民教育会,后加入东京同盟会,参加辛亥革命。之后高尔登还历任浙江财政司长、浙江银行总理等职。故其家族在杭州也属势大财雄的一族,从家族史研究的角度来说,高氏家族似也应引起史界的重视,值得认真加以探研。

《解放日报》2005年10月14日“神六专版”。

郭泉真:《〈地球说〉,奇文当年谁写就?》,《解放日报》2005年10月15日。

郭泉真:《〈地球说〉,奇文当年谁写就?》,《解放日报》2005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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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星衍:《诂经精舍题名碑记》,阮元编:《诂经精舍文集》卷首,嘉庆六年(1801)刊本,第3页。

《诂经精舍三集》,同治九年庚午(1870)刊本,第1页。

末署“同治六年岁在丁卯(1867)夏五月抚浙使者菏泽马新贻序”。《诂经精舍三集》,第1页。

《诂经精舍三集》,同治九年庚午(1870)刊本,第1页。

《诂经精舍三集》卷二,第47页。

《申报》同治十一年四月初二(1872年5月8日)。

《诂经精舍三集》卷二,第48页。

《申报》同治十一年四月初二(1872年5月8日)。

《诂经精舍三集》卷二,第48页。

孙星衍:《诂经精舍题名碑记》,阮元编:《诂经精舍文集》卷首,第3页。

《诂经精舍三集》卷二,第48、49页。戴穗孙(1840—?),原名所恒,字同卿,一字药洲,号秋畦,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初为廪膳 生,肄业杭州诂经精舍。同治六年(1867)举人,后任浙江龙泉县训导、永康县学教谕。著有《剑川集》、《春到庐诗钞》、《郑司农年谱》

《诂经精舍三集》卷二,第47页。

《申报》同治十一年四月初二(1872年5月8日)。

《诂经精舍三集》卷二,第47页。

《诂经精舍三集》卷二,第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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