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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2, Vol. 44 Issue (5): 146-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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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  

王幼敏, 关旭. 古代朝鲜汉语教材对中国评话文学的借鉴——以《训世评话》为例[J].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2, 44(5): 146-151.
WANG You-min, GUAN Xu. Reference to the Chinese Literature of Pinghua in Ancient Korean Chinese Textbooks: A Case study on Xunshi Pinghua[J]. Journal of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2012, 44(5): 146-151.

基金项目

本文为国家汉办“十五”科研规划调研项目(HBD01-05/004)的阶段性成果
古代朝鲜汉语教材对中国评话文学的借鉴——以《训世评话》为例
王幼敏 1, 关旭 2     
1 (华东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 上海, 200062)
2 (上海财经大学国际工商管理学院,上海,200083)
摘要:从语言、内容、文体三方面比较朝鲜时代的汉语教科书《训世评话》与中国“评话”的异同,探讨其改造和借用中国“评话”形式,可以看到今天应用于对外汉语教材编写的可能:首先,《训世评话》改造了“评话”的语言形式,采用文白对照,这样就能使朝鲜人发挥其原有的文言文优势较易理解白话,从而提高口语教学效果;其次,《训世评话》借用了“评话”的故事功能,对“评话”的题材有所取舍和创造,提高了教材的趣味性;再次,《训世评话》灵活运用“评话”的叙事方式,采用“评话”中模仿说话人口吻的特点,尽量通过人物对话来叙事,而舍弃了“评话”中的场景描写和心理描写。
关键词《训世评话》    中国“评话”    汉语口语教材    改造    借用    
Reference to the Chinese Literature of Pinghua in Ancient Korean Chinese Textbooks: A Case study on Xunshi Pinghua
WANG You-min 1, GUAN Xu 2
Abstract: This thesis mainly studie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ese pinghua(a style of storytelling popular in the Song Dynasty 960—1279) and the Chinese textbook Xunshi Pinghua in the Choson Dynas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anguage, content and style. By investigating the transformation and adoption of pinghua in the textbook, this thesis also explores the possibility of learning from it how to edit Chinese textbooks for foreigners nowadays. Firstly, Xunshi Pinghua changed the language form of pinghua and contained both vernacular and ancient Chinese side by side, so that Koreans could make good use of their ancient Chinese skills and improve their oral Chinese easily. Secondly, Xunshi Pinghua adopted the storytelling function of pinghua but made the textbook more interesting through some edition and change of pinghua stories. Thirdly, Xunshi Pinghua flexibly applied narrative style of pinghua. It adopted the dialogs between different characters in pinghua, but abandoned its description of scenes and characters' psychology.
Keywords: Xunshi Pinghua    Chinese pinghua    oral Chinese textbook    

自古以来,朝鲜半岛上的各个王朝都同中国联系紧密,学习汉语的活动始终不辍,至李氏朝鲜(1392-1910)时期更加发展。其时正当我国明清时期,李氏王朝奉行“事大外交”政策。所谓“大”,即“大国”,亦即当时雄踞东亚的“天朝大国”——中国。李朝把同明朝的关系视作最重要的对外关系,对明朝朝廷极为恭谨,唯明朝马首是瞻,此即所谓“事大外交”。据史料记载,明朝对李朝使臣的汉语水平要求甚高,明太祖朱元璋最为典型。朱皇帝由于自身文化程度不高,故说话行文多用白话,1397年他让朝鲜使臣带回去的圣旨里有言:“你那里使臣再来时,汉儿话省的著他来,一发不省的不要来”,“今后差使臣来时,要通汉人言语;不通汉人言语的,不许来。”于此可见,朱元璋特别重视汉语口语能力。李氏王朝对此诚惶诚恐,更抓紧了对汉语口语人才的培养。可是由于时间推移朝代更迭,中国的汉语口语发生了很大变化,到明朝时朝鲜半岛原来使用的汉语口语教材,如《老乞大》、《朴通事》不再能适应新的教学要求,因为这两本教材所录均为元代时口语,已经不合时宜。李朝的一些有识之士也意识到了需要编写新的汉语口语教材,于是《训世评话》应时而出。

编写汉语教材可有各种方法采集语料,而专用中国某种文体加以改编的教科书却比较罕见,《训世评话》正是这样一种教材。它是继《老乞大》、《朴通事》之后又一种重要的朝鲜时代汉语口语教科书,成书于1473年(朝鲜成宗四年,明成化九年)。编者李边(1391—1473)是朝鲜教育、翻译管理机构司译院的高级管理官员,他积五十年学习汉语之经验,在晚年编定《训世评话》。李边在《训世评话》序言中指出当时朝鲜半岛上几部通用汉语教材的缺失:“然《直解小学》逐节解说,非常用汉语也。《老乞大》、《朴通事》多带蒙古之音,非纯汉语,又有商贾庸谈,学者病之。”为弥补这些缺失,李边在编新教材时进行了创新。以往的汉语口语教材都是采用对话形式,而李边却独辟蹊径采用了中国“评话”的文体,亦即讲故事的形式,并且讲的都是具有劝诫意义的历史故事,在内容上也适应了李朝儒佛并重的思想方针。李边为何要采用评话文体来编写汉语口语教材,又为何将这本新教材命名为《训世评话》?这都与中国评话这种文学样式的特色有关。

“评话”,初作“平话”,是我国古代民间流行的口头文学形式,约略相当于现在的“说书”,说书人采用的底本就称“话本”,成为小说史上的一种文体。“评话”既指说书人的表演形式,也包括说书人依凭的“话本”,其最大的特色即无论是“说”还是“话本”,都是用当时的口语。至明朝前期,话本小说议论评价性话语逐渐增多,训诫意味加强。可以说,《训世评话》的书名就是由评话的这两个特色而来。正是采用了“评话”的文学样式,使得教材中的语言能与时俱进,从而使朝鲜人的汉语口语与中国人保持同步。《训世评话》的体例,可称是李边的独创,在朝鲜时代的汉语教科书中绝无仅有。李边在编写教材中,按照语言教学的特点与当时朝鲜民族的价值观和审美理念,从中朝两国古籍中采择六十五则故事(朝鲜五则)作为课文,内容大部分是关于名贤节妇的,也有一些传说和幽默故事。当时中国野史笔记类小说在朝鲜的读书人、士大夫阶层广受欢迎,于是李边顺应这种情势,将古籍中的故事以“评话”小说的样式加以改编,编出了两卷符合儒家劝诫训世理念,符合当时最新汉语口语习惯,符合士人阶层情趣爱好,具有时代特色和崭新特点的新汉语口语教材《训世评话》。

一 《训世评话》对“评话”语言形式的改造和借用 (一) 《训世评话》改造了“评话”的整体语言形式

当时朝鲜的官方文字是汉字,受教育者阅读汉语书面语文言文的水平相当高,而汉语口语水平相对较低,《训世评话》将朝鲜人这一特点与中国“评话”的语言特点巧妙结合,从而成为一本在语言形式上别具一格的汉语教科书。

中国评话采用的语言是白话即当代口语,《训世评话》以提高朝鲜人汉语口语能力为目标,借用“评话”语言形式顺理成章。所不同的是,《训世评话》采用了白话、文言两种形式,每则故事先以文言叙述,再用白话转述,以文白对照的方法从整体上对“评话”的语言形式进行了“改造”。文言部分为朝鲜学习者提供了“跳板”和“媒介”,使之能凭仗原有的文言文基础来读懂口语部分。《训世评话》本取材于古籍,原文自然是文言,但据汪维辉教授考证,“有种种迹象表明,此书的文言部分也不一定都是直接取自古书,有不少是经李边自己改写过的”,可见李边是有意识要发挥利用朝鲜人对文言文的阅读理解能力,故对古籍中的原文也加以改写,使之适用于教材。充分利用发挥学习者已有的语言能力来学习新的语言知识和语言技能,从而提高教学效果,实现教学目标,是李边独具匠心的创造,也是《训世评话》与众不同的一大优点。

(二) 《训世评话》借用了“评话”适合“听”和“说”的语言形式

“评话”本是说书人的底本,是直接面对听众的说话艺术,因此“评话”的语言是“听和说”的语言,具有以下特点:要求说话人的语言,必须为某个地区的话语对象所理解;“说话”要根据场次与听众的心理,随时灵活变动,具有即兴或半即兴的表演;面对文化水平不高的市井小民讲说人物故事,必须叙事细腻,不嫌罗嗦,把故事情节的发展过程和动作行为交待得清清楚楚;讲究话语的平实、跳脱、活泼、口语化。笔者分析《训世评话》白话部分的语言,具有使用日常口语、表达灵活、信息充分和生动形象四大特点,正与中国评话“听和说”的语言特点相一致。

首先,《训世评话》白话部分使用当时地道的口语,有意采用了一些口语特有的词和句式,如“V一V”形式和“AA的”形式。

子姑坐——你们且坐一坐(24则)

汝来言之——你入来说一说(45则)

富民急诣推官求谢——富民急急的走到推官家求谢(21则)

见鼠往来田间——有一个田鼠频频的往来(32则)

“坐一坐”、“说一说”、“急急的”、“频频的”都是口语表达方式,符合中国评话使用口语创作的特点。

其次,《训世评话》白话部分的语言表达十分灵活,同一个意思可有多种表达方式。例如:

渔钓为业——这个人常常钓鱼为业(56则)

遭岁荒种瓜为业——遇着饥荒种黄瓜卖吃(24则)

阳雍兄弟六人佣卖为业——姓阳名雍的人兄弟六个,常常与人做工役得些钱过活(60则)

“以……为业”在白话部分有三种表达方式,因为以“听说”为基础的口语表达是即兴的,同一个意思在不同的情境下或故事中会有不同的表述;同时,每个人的说话习惯不同,也会导致一个意思有多种表达方式,这是“评话”语言口语化的必然结果。

再次,《训世评话》白话部分的信息充分。“讲”故事的时候,在阅读中可以省略的信息必须明确地“说”出来,因为听众没有时间通过回顾或思考获得隐含信息。《训世评话》的白话部分,增加了许多说明性的语句,这些语句尽管相对于文言十分罗嗦,但是在“听”、“说”过程中必不可少,有了这些语句听众才能轻松而准确地理解故事。例如:

太尉夕还,问家人——太尉散衙门到家,见他儿子绑了,问这缘故(34则)

州官开笼取女——那州官开了笼子,看里头好女儿坐的,拿出来,着马上骑(45则)

上面第1例中增加的说明性语句尽管在前文已有交待,但此处的重复使情节和动作的衔接更自然、连贯,便于听众理解情节的前因后果。第2例将“开笼取女”的动作敷衍开来,增加的内容是对原文的追加说明。这些正体现了中国评话语言信息充分的特点。

最后,《训世评话》白话部分增加了描写性语句和词语,表现人物的情态和故事发生的场景,使白话部分比文言故事更生动有趣。例如:

母笑而释之——母亲听得他戏言,歌歌的笑了,放他儿子。(34则)

知县曰:“不然”——知县吓者外郎说道:“这厮泼皮,你休胡嘴。”(36则)

乃开笼,忽豹突出咬僧——大开了笼窗,豹子跳出来,这边那边咬。(45则)

例1增加“歌歌”一词形容母亲的笑声,描写更为生动,如见其人;例2增加人物语言,突出了对话情景,使人如闻其声;例3“这边咬那边咬”则生动地表现出豹子跳出笼子后暴怒混乱的场面,让人如临其境。

总之,《训世评话》在语言上具备了中国评话“使用口语、表达灵活、信息充分、生动形象”的特点,这些特点也正是口语教材应该具备的特质。不言而喻,使用口语是口语教材最基本的要求,灵活多样的表达方式是口语的特点,“说”的信息充分是“听”懂的重要保障,语言生动形象正是汉语教材趣味性的体现。因此,《训世评话》成功地弥补了当时其他教材的不足。

(三) 《训世评话》摒弃了“评话”的韵文和套语

“评话”语言虽然以白话为主,但也存在使用韵文的情况。《训世评话》中没有韵文,即使有偶句,也是熟语或口语性质的,而且只有两例。第15则中“有志气的人不饮盗泉之水,有清廉的人不受喝啋之食”,与这句对照的文言是“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可以算是一个对偶句;第39则中“亲不亲古(故)乡人,美不美乡中水”,文白一致,是口语中的偶句。这两个例子都出现在人物语言中,前面有“小媳妇曾听得”、“我听得古人说”这样的短句,因此这两个偶句就类似说话时引用的俗语,相当于“俗话说”后面的内容。这些偶句没有烘托功能,与中国评话使用的韵文不同,因此可以说《训世评话》取消了“评话”中的韵文。

中国评话中有说书人的套语,其主要功能是引起下文。《训世评话》中则没有套语,只有“阿的便是”、“这个是”、“这是”类似套语,用于结尾的评论或说明道理,例如“阿的便是既明且哲以保其身”,“阿的便是孝亲不在酒肉,只在养志”,“这个是天下的大孝”等。但这些并非套语,因为这些词语在该书中没有普遍应用,而且只用在篇尾发表评论或总结,与套语引起下文的功能不同。此外,在“评话”中,套语后面主要接韵文,《训世评话》中也没有这种情况。因此我们可以说,《训世评话》中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评话”套语。

综上所述,在语言上,《训世评话》对“评话”的语言形式有借用也有摒弃,“用”或“弃”完全取决于适合不适合口语教材。

二 《训世评话》对“评话”内容的改造和借用 (一) 《训世评话》借用了“评话”的故事功能

《训世评话》由65则小故事组成,按主题可分为三大类:a.关于修身养性、“三纲五常”,宣扬儒家道德;b.关于乐善好施、“善恶轮回”,宣扬佛教思想;c.其他内容:寓言、笑话、传说等。故事内容大致如表 1

这些故事表现出以劝诫为主,娱乐为辅的功能特点,与评话故事的“劝诫”和“娱心”功能类似。当时朝鲜半岛的主流文化以儒教为主,佛教为辅,两种观念并存, 《训世评话》中体现儒家道德和佛教思想的故事,迎合了教材使用者朝鲜文人士大夫的价值观;少数寓言、笑话、传说等讲述奇人轶事,增强了教材的趣味性。

(二) 《训世评话》对“评话”的题材有所取舍和增加

中国宋元时期话本小说的题材有:灵怪、传奇、烟粉、公案、朴刀杆棒、神仙妖术、发迹变泰等,体现了市民阶层猎奇的审美价值取向,而《训世评话》中只有灵怪和公案两类题材,具体内容与话本小说不尽相同。第42则可算作灵怪类故事,讲的是书生宋宽遇到妖女,被迷惑吃苦受罪,强调宋生修为不足,导致吃苦头,突出儒家修身观。第37则和第65则是公案类故事,讲述犯罪者遭鬼魂揭露最终受惩。《训世评话》对这两类题材作了适当挑选,在故事中渗进了儒家道德的内容。

中国明代出现的一部分拟话本文言色彩浓厚,“大都取材于历史故事,主人公都是文人士大夫,……反映的也都是文人的生活和思想感情”。这类作品由于使用文言创作而且脱离市民生活,很难被百姓接受。《训世评话》却借鉴了此类题材的作品,以文人、士大夫为主人公,反映他们的生活和价值观,但没有采用单纯文言形式,而是使用文白对照。

中国评话有一些奇异、香艳、怪诞、恐怖、刺激的故事,不适合文人士大夫的审美习惯。因此《训世评话》舍弃了此类迎合市井庶民娱乐需要的故事,而代之以寓言、笑话、传说来实现“娱心”功能,增加教材的趣味性。寓言、笑话、传说并不属于中国评话的取材范围,这是《训世评话》对“评话”题材的又一改造。

如前所述,李边曾指出《老乞大》、《朴通事》“有商贾庸谈,学者病之”,说明当时教材的思想内容不符合士人阶层学习者的价值取向和审美理念。《训世评话》通过对中国评话题材的取舍和增补,克服了当时口语教材的缺点,使教材适合并吸引士人学习者。

三 《训世评话》对“评话”文体的改造和借用

本文所谓的“评话”文体是指“评话”的篇章体制和叙事方式,《训世评话》对这两方面也有所改造和借用。

(一) 《训世评话》对“评话”篇章体制的改造

“评话”(话本小说)的篇章体制包括六部分:题目、篇首、入话、头回、正话和篇尾。胡士莹先生认为,话本小说通常都以诗词开头,诗词之后加以解释、引入正话的话语,叫做“入话”。不少话本的“入话”之后还插入一段单独的故事,称作“头回”;而程毅中先生称:“可是现在我们所见到的话本中,有些前面写明‘入话’两字的,大多数只有一首诗……可见一首诗就可以算做入话,就是开场白的意思。而有些话本先讲一个小故事以引起正文的,却往往说明它是‘头回’。入话是所有的话本都有的,而头回却只有少数几个话本才有”;据王庆华考证,“入话”一词不见于宋元,而在明代人编的“三言”、“二拍”等话本小说集中,“入话”则明确指“正话”之前所有的引导性成分,因此他认为“‘入话’应为正话前整个引导性成分的称谓”;郑振铎先生在《明清二代的平话集》中认为,说书先生预备好一套“入话”以为“开场之用”,一来借以迁延正文开讲时间,为迟到的听众着想,二来“入话”多用诗词,也许是用来“弹唱”,以静肃场面,怡悦听众。

综合以上诸说,话本小说的篇章体制不可缺少的部分是:题目、入话、正话和篇尾。《训世评话》里的故事没有题目和入话,大多数也没有篇尾,只有少数故事在白话部分增加了概括评论式的篇尾,这可看作是对“评话”篇章体制的改造。笔者认为,改造的原由主要是出于作为口语教材的考虑,因为入话和篇尾都是诗词形式,于口语教材不相宜。至于没有题目,或许是要将故事内容概括成如中国“评话”题目这样的七言、八言式白话句子于编者太难,于是就省略了。

(二) 《训世评话》对“评话”叙事方式的灵活运用

《训世评话》在叙事方式上对“评话”的变通借用,体现在以下两方面:

其一,模仿说话人(说书人)的口吻。中国评话叙事方式的最显著特征就是大量穿插模仿说话人口吻的套语和议论评价性话语, 《训世评话》对此有所取舍,即舍弃“套语”,在发表议论评价性话语方面则与中国评话大致相同。例如第2则文王故事的结尾“这般尽心孝顺”,读者仿佛正面对面地听叙述者讲故事。

其二,场景性描绘以人物话语为主。“场景性描绘指叙事者通过对人物感知、行动、语言、心理的细致描绘展现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场景”,换言之,即以场景化描述的方式展现故事情节。这种描绘在中国评话里是以叙述方式进行的,然在《训世评话》中绝少叙述性的景物描写、场面描写和心理描写,更无成段的细节描写,而是代之以人物话语来承当这种描绘,主要是对话。

以上所述证明,《训世评话》大体上继承了中国评话模仿说话人口吻这一典型的叙事方式,有利于学习者学习如何讲故事,经由此途掌握“说”的技巧,提高口语表达能力。另外,通过人物对话来展现故事情节,可使学习者从中学到大量口语。这样学习口语有两个优点:1.对话所由产生的场景和情境在故事中十分清晰,学习者可以比较自然地学习到不同情景下的口语表达方式。2.对话者的身份在故事里很明确,提供了面对不同交际对象的语言范式,能够帮助学习者学会说得体的口语,提高交际技能。

《训世评话》虽然借用了“评话”这种形式,但在语言方面,摒弃了“评话”中的韵文和套语,并将“评话”单纯白话的形式改造成文白对照形式;在内容方面,借用了“评话”劝诫和娱乐的功能,但对“评话”的题材有所取舍,增加了寓言、笑话、传说等题材;在文体方面,不完全照搬“评话”的篇章体制,在叙事方式上也采用了灵活运用的借鉴方式。《训世评话》对中国评话作了大胆的改造和借用,编者遵照适合口语教材特点,符合教材使用者的价值观和审美观这两条原则,“曾为汉语口语的教学与普及发挥过巨大的作用,在韩国汉语教育史上享有极高的声誉”,对于现今对外汉语教学界该书仍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转引自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140—141页。

汪维辉:《朝鲜时代汉语教科书丛刊》(一),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462页。

汪维辉:《训世评话解题》,《朝鲜时代汉语教科书丛刊》(一),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403页。

鲁德才:《白话小说形态发展史论》,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1—5页。

“评话”有散文夹杂韵文的特点,韵文主要包括诗词、骈语、偶句等。参见卢惠惠《古代白话小说句式运用研究》,上海:学林出版社,2007年,第278页。

汪维辉:《关于〈训世评话〉文本的若干问题》(《语言研究》2003年第4期)认为“喝啋”是李边对“嗟来”一词的误译。

参见鲁德才:《白话小说形态发展史论》,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73—75页。

刘坚:《〈训世评话〉中所见明代前期汉语的一些特点》(《中国语文》1992年第5期)认为“阿的”是《训世评话》中常出现在主语位置上的指代词,功能与“这个、这的”类似。

“评话”是源于民间的说唱艺术,不可避免的迎合市井庶民的欣赏趣味,其最初的功能就是娱乐大众,即所谓“娱心”。参见王庆华《话本小说文体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73、130页。

[韩]金得榥:《韩国宗教史》,柳雪峰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年,第11页。

王庆华:《话本小说文体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73—75页。

王庆华:《话本小说文体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87页。

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135—138页。

程毅中:《宋元话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65—66页。

王庆华:《话本小说文体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61页。

参见郑振铎:《中国文学研究》,北京:作家出版社,1957年,第362页。

王庆华:《话本小说文体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83页。

王庆华:《话本小说文体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70页。

陈榴:《东去的语脉——韩国汉字词语研究》,大连:辽宁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8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