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引言

为应对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我国提出了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构想。2011年8月，我国政府出台的《关于鼓励和引导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实施意见》，为民营资本进入战略性新兴产业打开了政策之门，也为民营资本支持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提供了政策保障。在此背景下，研究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市场绩效究竟受哪些因素影响，探寻民营资本支持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机理，就显得十分必要和迫切。

国内学术界关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研究正在兴起，重点主要围绕战略性新兴产业概念内涵界定、产业特征、产业选择、产业发展规律等主题展开的。就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概念来说，目前理论界尚无统一定论。Blank(2008)认为，新兴产业是充满未知性的产业，通常由一个新的产品或创意所形成，处于发展的早期阶段，存在大量的不确定性，如对产品的需求、潜在的增长潜力以及市场条件都不确定，而且没有原有的轨迹可循。万钢(2010)指出，“战略性”是针对结构调整而言的，在国民经济中具有战略地位，对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安全具有重大和长远影响，这些产业是着眼未来的，它必须具有能够成为一个国家未来经济发展支柱产业的可能性。剧锦文(2012)指出，战略性新兴产业是一个国家或地区因新兴科技与产业的深度融合而催生出的一批产业；它尽管尚未形成市场规模，但掌握了核心关键技术，是具有广阔市场前景和科技进步引导能力的产业；它关系到国民经济长远发展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代表着未来经济和技术的发展方向，对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安全具有重大和长远影响，是政府产业政策重点扶持的产业。国内学者如李晓华和吕铁(2010)、吴传清和周勇(2010)从不同角度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特征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有的学者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选择原则、标准及其评价进行了初步的研究，如刘洪昌(2011)提出了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选择应遵循国家意志原则、市场需求原则、产业关联原则、就业吸纳能力原则和可持续发展原则等。武瑞杰(2012)构建了区域战略性新兴产业选择的六大基准。战略性新兴产业成长路径和发展模式也是研究的热点问题之一。王新新(2011)提出了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三大动力机制，即技术进步、产业结构高级化、改造传统行业。包海波(2012)也提出了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的三大机制，即技术研发、市场培育、制度激励。桂黄宝(2012)提出了战略性新兴产业成长的创新驱动、政策推动、需求拉动、市场竞争的“四轮驱动模型”。

与本文研究主题密切相关的“民营资本与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相关问题，国内学者却鲜有研究，只有零星的几篇文献。易开刚(2011)、李双燕和李丹丹(2012)、丁欣荣(2013)等人对民营资本进入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障碍与瓶颈进行了分析，并对引导民营资本进入战略性新兴产业提出了具体的对策建议；郑晓娟(2012)、周德文(2012)则对民营科技企业如何参与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问题进行了研究。

综观现有文献，可以发现已有研究仍存在一些问题和不足。首先，现有大多数关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理论研究还集中在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概念界定、本质特征、形成机理等基础理论的研究。其次，大多数研究针对的主体是地方政府或者国有企业，主要探讨地方政府或国有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模式与路径，缺乏对民营企业如何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研究。最后，现有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研究，理论性分析的多，实证研究的少，特别是对民营资本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实证研究更是空白。本文将依据我国21个细分的战略性新兴产业1998—2010年的面板数据，实证研究我国民营资本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市场绩效的影响因素，从而为民营企业进入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也为政府制定促进民营资本进入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政策提供理论参考。

二 数据来源与变量说明 (一) 数据来源

由于目前我国还没有专门针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相关数据的统计年鉴，因此本文选用高技术产业的数据来近似地衡量战略性新兴产业。其原因在于根据《高技术产业统计分类目录(2006)》，并联系战略性新兴产业内涵的解释，战略性新兴产业与高技术产业有着天然的联系，它代表着科技创新的方向，体现了新兴科技和新兴产业的深度融合，从某种意义上说，其范围涵盖了高技术产业的大部分领域，囊括了高技术产业的前沿和高端部分，高技术产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成是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核心主体。正如肖兴志、谢理(2011)所说，“用高技术产业中民营企业发展情况来近似地代替战略性新兴产业中民营企业发展状况，是具有可行性”。因此，鉴于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选取了1998—2010年中国高技术产业中21个细分制造业作为分析对象，数据均来源于中经网统计数据库和历年《中国高技术产业统计年鉴》以及国家统计局网站。其中，有关价格的变量均通过1998年的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进行平减。21个制造业行业名称及其代码如表 1所示。

(二) 变量设置

被解释变量方面，用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行业利润(prof_pri)来衡量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市场绩效的指标，民营企业行业利润越高说明市场绩效越好。

在解释变量方面，我们从行业整体的角度综合考虑了用以下四类指标来探讨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市场绩效的影响因素。(1)行业绩效。民营经济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行业整体发展情况的影响。在尚处于初期和成长期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中，行业整体良好的发展势头会有利于带动民营企业的发展，提高其市场绩效，形成“水涨船高”之势。本文将行业绩效分为两类——市场绩效和生产绩效，前者用行业利润(prof)和行业销售收入(reve)表示，后者用行业生产总值(outp)表示。(2)科技创新。陆国庆(2011)研究表明，产业创新对企业的影响是全方位的，与企业的盈利能力、成长能力具有正相关性。科技创新水平可以用两个指标来反映：一个是科技活动经费支出即R&D经费投入；另一个是新产品销售收入即科技研发的产出成果。因此，本文用21个细分行业R&D经费投入(rd_fund)和新产品销售收入(new_reve)来衡量高技术产业各个细分行业的科研创新情况。其中，前者可被视为行业科研投入，而后者可被视为研发产出。此外，还引入了专利数(pate)作为研发投入和产出的中间环节来衡量企业的研发情况。(3)经济开放。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力和出口带动效应，在将中国从贸易大国打造成为贸易强国的过程中发挥着不可忽缺的作用。因此，国际市场的需求成为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必不可少的考虑因素之一，而出口交货值(expo_reve)就可以较好地体现国际市场的需求情况，外资企业产值(fore_outp)可以反映市场的开放度。(4)政府控制。政府在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一方面，政府需要合理配置资源，引导民营企业加快进入战略性新兴产业并得到进一步发展；另一方面，政府在部分行业中如能源、电信等的垄断者地位让更多的民营企业对某些战略性新兴产业望而却步。因此，本文采用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在21个高技术产业细分行业的企业数(gov_nm)来衡量政府对该行业的控制力，同时用政府研发经费投入(gov_fund)来表示政府对产业的扶持程度。

为了提高结果的稳健性，本文将其他可能影响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因素也纳入进来。为此，引入以下两个行业特征作为控制变量。(1)行业规模。本文选取21个细分行业从业人数(staf)来衡量行业规模。(2)产业竞争程度。产业竞争强度对企业发展绩效有着重要的影响，行业内企业数量越多表明产业竞争程度越激烈。本文用产业内企业数量(nm)来衡量产业的竞争程度。

由于在推算过程中部分年度的部分细分行业民营产值出现零或负值，应将这些观测量删去，因此最终得到的观测样本数为252个。各变量的均值、标准差等统计特征如表 2所示。

三 实证分析与结果 (一) 实证模型

为了分析行业发展状况、科技创新、经济开放、政府控制等因素对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市场绩效的影响，根据本文的变量设定，我们依次设定的计量经济模型如下：

$ prof\_pri_{it}=α_{i}+β_{1}prof_{it}+β_{2}reve_{it}+β_{3}outp_{it}+β_{4}staf_{it}+β_{5}nm_{it}+ε_{it} $

(1)

$ prof\_pri_{it}=α_{i}+β_{6}rd\_fund_{it}+β_{7}new\_reve_{it}+β_{8}pate_{it}+β_{9}staf_{it}+β_{10}nm_{it}+ε_{it} $

(2)

$ prof\_pri_{it}=α_{i}+β_{11}expo\_reve_{it}+β_{12}fore\_outp_{it}+β_{13}staf_{it}+β_{14}nm_{it}+ε_{it} $

(3)

$ prof\_pri_{it}=α_{i}+β_{15}gov\_fund_{it}+β_{16}gov\_nm_{it}+β_{17}staf_{it}+β_{18}nm_{it}+ε_{it} $

(4)

其中，i代表不同的细分产业(i=1, 2…N)，t代表年份；β_m表示相应的变量对民营企业市场绩效的影响系数；α_i为变截距项(个体截距项)，用来反映不同类型产业中影响民营企业产值的影响因素；ε_it为随机项。

(二) 估计结果

本文利用Stata11.0对上述模型分别进行固定效应模型面板估计，回归结果如表 3所示。

(三) 结果分析

1.在模型(1)—(3)中，战略性新兴产业行业从业总人数对民营企业的市场绩效有显著的负向关系；而在模型(4)中，行业从业总人数对民营企业的市场绩效的负向作用并不显著。从产业规模特征的角度而言，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战略性新兴产业不同于一般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产业，前者更加注重的是科技创新为行业发展所带来的效益。在四个模型中，行业总企业数量对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有促进作用，也就是说具有一定的竞争性会产生“鲶鱼效益”，刺激民营企业提高竞争能力。从模型(1)—(4)中还可以看出，战略性新兴产业内企业数量与民营企业市场绩效之间存在正向关系，且都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表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企业数量越多，市场竞争越充分，竞争强度越高，对民营企业市场绩效提升的作用越明显。

2.从模型(1)可以看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行业整体市场绩效如行业利润、行业收入，与民营企业市场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关系，行业利润的系数为0.416并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行业收入的系数是0.037也通过了5%的显著性水平。可见，战略性新兴产业整体利润和收入水平的提高，对民营企业的市场利润也有着带动作用。这说明战略性新兴产业整体规模的壮大给民营企业带来了不少市场需求，最终导致民营企业的利润也有所提高。然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生产水平(行业总产值)与民营企业市场绩效有显著的负向关系。目前，政府部门在引导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过程中比较注重生产投入，而忽视了整个行业的市场需求。大规模投资的确能够在短时间内形成产业的规模经济效应，但从长远看，重供给轻需求的局面会导致战略性新兴产业产能过剩，最终导致资源的浪费以及产业发展的停滞不前。

3.模型(2)表明，R&D经费投入、新产品销售收入、当年专利数都与民营企业市场绩效之间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而新产品销售收入对民营企业市场绩效的影响并不显著。R&D经费投入和当年专利数越多，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绩效就越好。企业R&D经费投入每提高1个百分点，民营企业市场绩效就会增加0.329个百分点。对于战略性新兴产业而言，其产业特征就是高技术、高研发、高风险、高投入，唯有加大研发投入力度才能提高企业创新效率，从而有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从科研创新的角度而言，衡量研发投入的R&D经费投入和当年专利数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民营企业更倾向于向科技含量较高的领域发展。其中，研发投入相对于研发产出对民营企业发展的影响更显著，反映出目前民营企业在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过程中仍处于前期侧重研发投入阶段，同时也说明其科技创新效率更高。民营企业能够向科技含量高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延伸发展，体现了我国民营企业长远的战略发展目光。

4.模型(3)说明，出口交货值对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市场绩效有显著的正效应，而外资企业产值的影响为负但并不显著。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中的一些行业的部分市场在海外，海外市场的需求成为国内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驱动力之一，因此，出口交货值增加表明海外需求增大，这将刺激国内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外资企业产值对民营企业的市场绩效有负向影响，表明外资企业挤占了民营企业的市场空间。

5.从模型(4)可以看出，战略性新兴产业中的国有企业数量对民营企业的市场绩效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国有企业数量每增加1个百分点，民营企业的市场绩效则下降0.177个百分点。从政府控制的角度而言，在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过程中，国家政策的倾斜导向将有利于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获得多方面的竞争优势，甚至在某些领域形成“国进民退”，造成了行业竞争壁垒，并且国有企业通过创租和寻租的方式对市场发展形成挤出效应，制约了民营企业的有效发展。模型(4)同时也说明，政府的研发经费投入对民营企业市的场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政府研发经费投入每提高1个百分点，民营企业的市场绩效就会增加0.712个百分点。当前政府支持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更应在重大产业领域、重大科技研发项目上投入更多的研发经费，给予相应的优惠政策，促使创新成果更多地涌现出来。

四 稳健性检验

稳健性检验是对实证结果是否随着参数设定的改变而发生变化的检验，如果改变参数设定以后，发现符号和显著性发生了改变，那么原模型估计不稳健，需要寻找原因。稳健性检验一般有如下方法：(1)换用不同的模型形式或者估计技术进行回归；(2)对核心指标选取不同的代理变量进行替换；(3)样本区间的变换等。为检验上述结论的稳健性，本文剔除了高技术产业21个细分行业中民营企业参与度较低的飞机制造及修理、航天器制造和雷达及配套设备制造等3个行业，对剩余的216个样本进行固定效应模型的计量回归，结果如表 4。

表 4中的稳健性检验结果与前文的研究结论并无实质性差异。稳健性分析结果发现，行业从业人员、R&D经费投入、新产品产值、出口交货值和国企产值等变量的显著性以及符号方向基本上没有发生实质变化，这表明本文的分析结论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五 结论与启示

本文利用1998—2010年21个高技术产业细分行业的面板数据，对我国民营资本支持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绩效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实证分析，并讨论了这些因素对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市场绩效的影响方向和程度。其结果表明，行业利润、行业收入和行业企业数目对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绩效有显著的正效应，而行业从业人数和行业产值则有显著的负效应；R&D经费投入、专利数和新产品收入对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市场绩效也有显著的正效应；出口交货值对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市场绩效有显著的正效应，而外资企业产值规模有着负向效应；政府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研发经费投入越多越有利于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市场绩效的提高，而在战略性新兴产业中的国有企业数量越多对民营企业的发展绩效将起到挤压作用。这些结论对促进我国民营资本进入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政策制定也带来了一些启示:

第一，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营造良好的产业发展环境。从实证研究结果可以看出，整个战略性新兴产业规模的扩大，有利于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整体市场绩效水平的提高。壮大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规模要立足市场需求，充分发挥政府引导和市场推动的共同作用。政府不仅应从产业政策上引导相关产业做大做强，同时还需要注重这些产业新产品的市场培育，强化政府作为需求主体的作用。对于一些前景广阔但未形成竞争优势的产品，在其开拓市场初期，政府可作为重要的需求方，承担培育市场、增强产业吸引力的责任。例如，政府采购或订购向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产品倾斜，对市场需求前景广阔但进入市场初期价格较高的新产品通过优先采购的方式帮助企业回笼资金；对新兴产业消费品给予不同程度的价格补贴；改进政府采购评审方法，给予战略性新兴产业新产品特惠待遇。

第二，制定扶持民营资本进入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具体政策。从实证结果来看，政府要真正促进民营资本进入与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必须减少国有企业的比重，在某些行业、某些领域真正做到“国退民进”。虽然中央政府提出了促进民营资本进入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基本思路和原则，但地方政府及其职能部门却因种种利益关系迟迟不能出台可操作性的实施细则，致使政策形同虚设，难以落实、无法执行。这些形成了民营企业各种所谓的行业进入“玻璃门”和“弹簧门”的现象。虽然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大门已经向民营资本敞开，但由于审批程序复杂、进入条件苛刻、门槛过高，使得民营企业难以真正做到“敢进门”和“愿意进门”。可见，设计民营资本进入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扶持政策至关重要。

第三，加大科研投入，把民营企业培育成为技术创新主体，增强民营企业技术创新的内在动力。实证研究结果表明，政府对研发经费投入的增加对民营企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市场绩效将起到促进作用。因此，政府应着眼于民营企业技术升级的激励机制，并从制度和政策上提供保障，如加强对战略性新兴产业领域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特别是对民营企业的技术创新要建立制度保障，完善民营企业新产品研发奖励制度；为民营企业提供灵活性较强的技术创新优惠政策，如通过对企业相关技术研发的税收减免或提供部分启动资金等方式推动民营企业建立研究开发机构，对民营企业消化吸收再创新给予政策支持等。

对民营资本支持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研究，未来还可就民营企业进入时机、创新效率与市场绩效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研究。另外，鉴于目前国内还没有关于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相关数据，本文的研究仅仅是通过高技术产业的数据来近似地衡量战略性新兴产业。随着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相关门类的制定和国家统计数据的公布，下一步的研究可以对民营资本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市场绩效进行更为深入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