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其天资卓异,谙熟玄理,于佞道之世宗时深受宠幸;世宗晏驾,登基之穆宗一反前朝亲近道教之举,对因奉道而宠之人加以打击,朱宪
即由此劫而遭废黜。废辽事件虽与朱宪
本人恣行放纵的个性有关,但对其治罪却是一起政治迫害。辽藩之政敌借儒生官民对明世宗奉道的仇视,进而栽赃陷害宪
,罗织罪名,甚至诬陷其谋反,宪
遂成儒家精英对抗明世宗宗教信仰的政治牺牲品。与此同时,辽藩的崇道活动对其封地荆州的道教传统也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明太祖朱元璋(1368—1398)建立明朝政权后,授予其子“亲王”爵位并予封地,为明朝廷建立起一道坚固的防线。按照明朝传统,除太子外,其余皇子都授予亲王爵位。亲王嫡长子称为“世子”,亲王的其他儿子则是低一级的“郡王”。郡王嫡长子是“郡王世子”,郡王的其他儿子则是爵位更低的将军或中尉。为描述方便,文中用“藩王”代指亲王、郡王以及其他爵位更低的皇族宗藩。
洪武年间,明太祖依靠众藩王来监督、制约省级层面身据指挥权的边将和军功勋贵。藩王作为皇帝的代表遍布帝国全境,并在其各自封地展现皇家的军事力量。在明代的军事贵族中,藩王是级别最高的阶层,负责对朝廷奸臣的讨伐,并“通过指挥军队和管理属地而协助维持朱氏家族的皇家权威”②。准此,太祖利用藩王来控制武将并指挥军队,也使军权从军功贵族转移到藩王手中,③结果,藩王“几乎垄断了省级的军事指挥权”。①明代史学家何乔远(1558—1632)在其关于明代藩王的论述中写道:“高皇帝以宋为惩,内域削弱,边圉弗威,使胡人得逞中原而居闰位,于是大封诸子,连亘边陲”。②
在其各自关于明代藩王的传记中,明代和清初其他历史学家亦持同样的观点。③需要注意的是,并非所有藩王都驻于帝国的周边之地,明太祖在全国各地都建起了封国。除北方边境的藩王外,其余藩王仍然都承担守卫中国东南之职,并负担镇压南方土著民族的起义或为边境藩王进行军事动员。身处内地的亲王们都身处要地,控制战略要点,所有这些王国都始终不渝地专注于明帝国的军事防御。④不仅如此,太祖还系统地推行了藩王与军功贵族及高级武将的联姻政策,这样一种联姻策略也为藩王顺利地支配军事力量铺平了道路。⑤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本文通过对明代辽藩的个案分析,来展现辽王的政治命运及其对宗教传统的认同。
二 朱植与道教的结缘朱植(1377—1424)是明太祖的十五子。洪武十一年(1378),太祖封之为卫王。洪武二十五年(1392),太祖改封其为辽王,封地为广宁卫(今辽宁省北镇市)。洪武二十六年(1393)朱植就藩广宁卫,并在那儿一直待到建文元年(1399)。朱植死后谥“简”,故一般称辽简王。⑥明初,明太祖分封了九位称之为“九王”或“塞王”的藩王镇守北方边塞重要关隘。“莫不佐以元侯,翊以宿将,权崇制命,势匹抚军。肃清沙漠,则垒帐相望。”⑦辽王朱植便是“九王”之一,他统辖的藩国东度渝关跨辽东,东西濒临渤海而被朝鲜,联开原交市东北。⑧据载,朱植长于战事。他曾率大军北上讨伐蒙古人,宿将武定侯郭英(1335—1403)和都督佥事宋晟(1342—1407)都在他麾下,受其节制。史载朱植“屡树奇功,上多褒赏”⑨。事实上,太祖非常器重朱植,经常向他降下特殊敕令指示,⑩还下旨令广宁五卫屯田所产悉归辽王府作为朱植的岁入。⑪
建文元年(1399)朱植之兄燕王朱棣(后即位为永乐帝,1360—1424)发动了“靖难”叛乱,旨在推翻其侄子建文帝(1399—1402)的统治,这彻底改变了朱植的命运。“九王”中有四位都封在明王朝的东北边塞。这四位分别是朱棣、朱植、宁王朱权(1378—1448)和谷王朱橞(1379—1428),他们藩国的王城分别是:燕王朱棣的北平(后称北京),辽王朱植的位于辽宁的广宁卫,宁王朱权的位于今内蒙古宁城县大明镇的大宁卫,谷王朱橞的位于今河北张家口市宣化区的宣府卫。朱棣反叛后,东北的其他三位亲王面临着艰难的抉择。在其他地区藩王可以观望朱棣与建文帝之间战争的同时,朱植、朱权和朱橞由于其封地与朱棣邻近,必须做出选择明确表态究竟是支持朱棣还是支持建文帝,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会对他们产生巨大的影响。最后,这三位亲王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决定。朱橞在朱棣一反叛后就主动返回南京。朝廷担心朱植和朱权会支持朱棣,便召他们立即还朝。朱植响应了诏令返回南京。但朱权却没有回去,为此遭受了王府护卫被削的惩罚。最终,朱权被迫加入了朱棣阵营,以大宁兵力协助朱棣。在南京城被朱棣的靖难军包围时,建文帝责朱橞以守卫金川门之任。见大势已去,朱橞便开城门迎接朱棣进城。①
朱植、朱权和朱橞的各自不同的抉择最后导致了他们的不同命运。实际上,只有这三位亲王的命运受到朱棣靖难事变的直接影响。朱植因对朱棣的胜利没有做出任何贡献,因此,在这三位亲王中,明成祖对他的态度最差。像移藩朱权和朱橞的封国一样,明成祖把朱植移藩到帝国的腹地荆州。除此之外,明成祖还完全剥夺了朱植原先所统辖的三护卫。②而且给他定的岁禄粮为一千石,是所有亲王中最少的。尽管随后明仁宗(1424—1425年在位)将朱植的岁禄米增加到两千石,但在所有亲王中仍然是最低的。当时人们都知道辽王府生活相对拮据,与其他亲王不可同日而语。③除了本支以外,有明一代,辽藩共繁衍出23支郡王府,均封地荆州。至于辽王府宗室成员的规模,据史料记载,到万历十八年(1590)辽藩共有397名男性王室成员。④但另有资料显示,到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辽藩已有707名男性王室成员。⑤
朱植知道明成祖对他的不满,因而行事低调,常以撰写表达忠孝主题的诗,作为向朝廷披肝露胆的姿态。⑥即便如此,明成祖及其继任者都没有原谅朱植和他的后人。如前所述,永乐十年(1412),明成祖以“得罪朝廷”为由,尽削辽藩护卫及仪卫司。正统元年(1436),明祖之孙明英宗(1436—1449、1457—1464在位)重新确认了定了朱植的“得罪朝廷”之罪。从明成祖以下出自皇族明成祖一系的历代皇帝都牢牢记住了朱植之“罪”,并苛刻对待朱植及其后人,使之处境艰难。①
在这种情况下,朱植将他的余生投入到诗歌创作和资助布衣诗人上,②并特别将对道教的护法视作避风港。③首先,朱植经过训练,熟谙道教科仪和道士。明太祖举行了许多国家礼仪和道教仪式,并经常率领儿子们参与其中。④此外,他还有特权和机会阅览浏览皇宫里收藏丰富的道教典籍。洪武二十三年(1390),朱植和许多其他第一代亲王也即他的兄弟们一起捐助龙虎山大上清宫的重修。大上清宫是张天师管理其理道教官僚机构的场所,也是明代最重要的道教宫观。⑤自朱植这一代亲王以后,资助大上清宫翻修成为明朝历代亲王的传统。此外,朱植还参访南京朝天宫这一首都国家道教宫观。⑥更重要的是,朱植尽管自己并未撰著道书,但却参与了道书的编刊。作为“《道藏》中是规模最大、内容最多样的别集, ”⑦他称赞第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1361—1410)的《岘泉集》(DZ 1311),并于永乐五年(1407)为之写序,并刊刻此书。⑧
在永乐八年至九年(1410—1411)间,朱植写信给朝廷任命的管理茅山道教事务的华阳洞灵官、上清派宗师陈德星(约1403—1428年前后在世),借阅上清派基本经典《大洞真经》(DZ 6)、《太上玉珮金珰太极金书上经》(DZ 56)以及其他经卷、秘诀神符,以及三茅君的画像。朱植让人抄写了这些道经,并以临摹放大了三茅君画像送到茅山以便供奉。而且,他还亲自抄经,并刊刻了上清派的另一部重要经典《真诰》(DZ 1016)。随后他还将一部手抄经和刊刻本作为礼物送给茅山。⑨看来他信奉茅山道教。
上述事例也说明了朱植与高道之间的友谊。朱植与天师张宇初十分熟悉,盛称张宇初的文集并为之刊刻。还有很多材料说明了他与上清派宗师、茅山华阳洞灵官陈德星的深厚友谊。正是通过陈德星,朱植得以把他的礼物送给茅山并成为茅山道教的护法。我们对陈德星和天师的关系不得而知,但华阳洞灵官(衔正六品)由道录司直接任命,而道录司又遵循礼部的命令而执行此项任命。在道录司里供职的都是称之为“法官”的精英道士,他们作为天师的官员,或由政府任命或通过天师的推荐,而在皇家官僚体制中担任一定的官职。⑩因此茅山华阳洞灵官的任命一定有天师意见的参与。
而且,在明代,一些茅山道士常规化地选拔和任命为龙虎山大真人府的赞教。赞教是正一道教等级中位于天师之下第三位最高级别的道官。⑪茅山法官和天师官僚体系有内在的联系,茅山华阳洞灵官的任命最有可能与此内在联系相关。作为明代早期茅山华阳洞灵官和上清派宗师,陈德星的生平信息只在一部道教著作中有记录,而且仅有三个字:“句容人”。⑫朱植与陈德星的交往则为我们提供了这位道教宗师远为丰富的个人信息。
朱植通过向茅山赠送三茅真君画像、香火,以及他所刊刻和手抄的上清经来为茅山道教护法,这值得我们的重视。朱植身居湖北荆州,与茅山距离遥远。从茅山的角度来说,茅山道教宫观非常重视朱植与陈德星的交往以及朱植给茅山的礼物,并将这些礼物妥善珍藏。此外,茅山道教还将朱植的诗集和他于永乐八年至九年间写给陈德星的三封信视为镇山之宝,在茅山华阳洞灵官驻扎之地也是茅山最重要的道观元符万宁宫中世代相传。①
三 辽藩其他王府成员对道教的家族传承明成祖之后的朝廷对待辽藩更加苛刻。除了在位仅一年的明仁宗、出身于藩王的明世宗,明孝宗和明武宗期间失载外,历代所有皇帝大多都训斥在位的辽王。②正统四年(1439),明英宗废朱植次子、在位辽王朱贵烚(1397—1449),黜为平民。③建文元年(1399),建文帝封朱植三子朱贵燮(1399—1466)为远安王,永乐二年(1404)明成祖对之重封。同样,朱植五子朱贵煊(1399—1451)于建文二年(1400)被建文帝封为巴东王,永乐二年被明成祖重封。④但洪熙元年(1425年),朱贵燮、朱贵煊分别被贬为庶民,其郡王府也皆被废,剥夺了其后人世袭的权利。⑤
在这种背景下,辽藩的宗室大都沿袭了辽简王朱植的生活态度,投身道教。如辽藩某衡阳王为四川荣县桂林山属于道教的文昌庙塑文昌帝君像。⑥辽藩王族成员资助道庙的情况还有很多,我们下面在辽王与荆州地方道教的部分还会详细讨论。此外,辽藩宗室常常采用“道人”作为自己别号的一部分。比如辽藩某湘阴王号“一中道人”。“道人”一词有明显的道教含义。使用“道人”作为其别号的明人中,或多或少有道教的倾向或对道教感兴趣,虽然有些儒士精英甚至佛僧也偶尔僭用“道人”作为其别号。⑦此外,辽藩辅国将军朱术桂号“一元子”,辽藩某镇国将军则号“中和子”。⑧其中虽无“道人”的字眼,但道教含义却一望而知。当然,有道人或道教意义的字眼作为其别号,并不代表一定信奉道教,但这至少能显示道教文化的影响,特别是对这些王室成员的影响之深。⑨撇开个人信仰不谈,当他们面对朝廷的政治压力以及限制性的“藩禁”政策时,至少道教超世成仙的理想对这些辽藩宗室来说,提供了某种程度的自主性。⑩因此,在这种氛围之下采用具有道教色彩的别号,这在道教研究中不应该被忽视。⑪
最后,有必要谈一下辽藩宗室朱俨



朱宪

嘉靖十五年(1536)。朱致格因病患风挛不便行礼,请求皇帝让朱宪





朱宪


朱宪
朱宪






万历年间(1573—1619),朝廷曾讨论和考虑为朱宪



朱宪






朱宪


此外,朱宪
如前所述,嘉靖二十九年(1550)明世宗赐予朱宪


辽藩历代辽王和支系郡王皆封于荆州,由于辽王府藩王宗室的奉道,无疑这种护教行为与当地的道教传统分不开,也应对荆州地方的道教传统有所影响。首先来看辽藩诸王宗室对道庙的赞助。如成化十一年(1475)辽藩的支系郡王衡阳悼僖王朱恩
这里特别要提出的是,朱宠瀼还为荆州府江陵县掷甲山作为道庙的关王庙题诗,以此方式来弘扬支持该道庙。⑫而在嘉靖十一年(1532)之前,辽藩支系某衡阳王也以为掷甲山关王庙题诗的方式来捐助该庙。⑬关羽崇拜在荆州极其盛行,有论者甚至认为关羽崇拜的源头就在荆州。⑭虽然在今天的佛教寺院及儒家祠宇当中,关羽是一个人们所熟悉的神灵,但道教与其起源及传播之间的关系却更加意义深远。依据田海的研究,在较早的血食祭祀的道教驱魔仪式中,关羽已是一个为道士所召请的低等神将。①用他的话来说,“就数量上而言,表明其道教背景的证据要比涉及这一信仰与早期佛教之间关联的证据多得多。”关羽信仰之所以如此流行和引人注目,部分是归因于这一道教形象和关联。田海的随机抽样案例表明,宋元时期,一大批(几乎是他抽样中的所有样本)的关羽庙宇都是由道士创建或与道士密切相关。②井上以智为也提供证据表明,从元代至民国时期,关羽信仰的显著特点即是道教以与日俱增的热情对其进行的吸纳。③在这样的背景下,两位辽藩郡王为荆州府江陵县掷甲山的关王庙题诗,就显出与当地这一道庙的不平常的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辽藩郡王长阳安靖王朱恩钠(1453—1541)的陵墓位于荆州府城外的诸倪观。④按明代宗藩丧葬习俗,陵墓位于道观往往反映墓主的道教信仰和墓地选择。以宁王朱权和湘王朱柏(1371—1399)为例,他们都虔诚信奉道教,他们的陵墓均设于道观。⑤现存资料显示,朱宪

荆州玄妙观为最著名的“荆州三观”之一,现为荆州区博物馆馆址。玄妙观始建于唐开元年间,正德八年(1513)后,当地官员将之废为书院,将位于县学前居城中心位置的原观徙于较偏僻的城北。但是朱宪

关于荆州的道教宗派和传统,由于湖北道教特别是荆州地区道教的研究严重缺乏,我们了解有限。首先是荆州玄妙观,该观在元顺帝时住持道士是唐洞云,元顺帝封之为第九仙,又于至元五年(1339)御赐“九老仙都宫”匾额。观内中部的玉皇阁,是玄妙观的主题建筑之一。玉皇阁右前方,有《中兴路创建九老仙都宫记》石碑一座。原碑立于元顺帝至正三年(1343),由当时著名学者欧阳玄(1274—1358)撰文,著名书法家危素(1303—1372)书丹。③据《中兴路创建九老仙都宫记》,和理学家吴澄(1249—1333)撰写的《御香赉江陵路玄妙观记》,唐洞云,江陵路(天历二年即1329年改名中兴路,即明时的荆州府)人。早年入道。大德初年(1298)唐洞云入京,受到玄教大宗师张留孙(1248—1321)器重,受命负责崇真万寿宫的营建工作。崇真万寿宫是玄教的祖庭,第一、二两任玄教大宗师张留孙(1248—1321年)、吴全节(1269—1346年)先后居此。完成此任务后,唐洞云遂先后选授新設的荆襄道教都提点所的掌书记和都提点。到了至大元年(1308),唐洞云乘传从玄教大宗师吴全节,奉御香醮江南名山。皇庆二年(1313),钦授“诚明中正玄静法师”,江陵路玄妙观住持提点,紫府真应宫住持,兼领江陵路诸宫观事。但京师总攝道教所嘉其能,所以留他在京师总攝所遥领江陵路的上述各项道职,而没有派他到江陵路的玄妙观治所赴任。延祐中(约1317),唐洞云除了原先诸职外,又改授“宣命师”号。延祐六年(1319)冬,唐洞云奉旨赍香到武当山和江陵玄妙观祝禧。会国恤,不果。至治元年(1321)冬,唐洞云再次奉旨赍香,这次他除了去武当山和江陵玄妙观,还奉命去江陵紫府真应宫等道庙致祭。次年(1322)春,唐洞云再奉旨英宗旨先后到武当山、江陵玄妙观建大斋醮,随后又去江陵紫府真应宫等道庙建醮。完成这些国醮后他又返回大都的都提点所。天历二年(1329)的天寿节日期间,唐洞云奉诏祀祭武当山,及荆门玉泉观、江陵的玄妙观和崇福宫、常德之桃川万寿宫。随后,唐洞云退休回到自己的祖籍江陵。又在江陵兴建了祭祀真武的九老仙都宫。至元五年(1339),圣旨命唐洞云兼玄妙观和九老仙都宫两道观的住持。④
据吴澄《御香赍江陵路玄妙观记》记载,江陵的道士皆云:“江陵玄妙(观)之承天宠也,未有若斯今之盛。粤惟吴大宗师际遇熙朝,嗣阐玄教;将旨使臣不辱使命,用显皇猷。”⑤这里的“使臣”指唐洞云,而“吴大宗师”指玄教大宗师吴全节。吴澄此碑记作于至治二年(1322)或之后,也就是说,那时江陵道士群体认为玄妙观的兴盛以及唐洞云的成功,都与玄教大宗师吴全节分不开。我们知道,玄教是龙虎山天师正一派所衍生出来的一个支派,属于正一道应无疑义。⑥陈垣先生所说:“玄教由正一教分出,实一教而二名,”①实为笃论。唐洞云频繁地与玄教的大宗师张留孙、吴全节往来,并得到他们的赏识和支持。事实上,唐洞云担任的荆襄道教都提点,正是江淮荆襄道教都提点也即“管领江北淮东淮西荆襄道教事”的简称,他兼领的江陵路诸宫观事的职务,也正是江淮荆襄道教都提点的职责所在。玄教大宗师张留孙、吴全节都先后担任过“管领江北淮东淮西荆襄道教事”。荆襄地区正是玄教所辖地域。②此外,上面说到唐洞云得到京师总摄道教所的器重而留他在京师都提点所供职,唐洞云完成国醮后又返回总攝道教所。按玄教制度,大宗师之下,设江淮荆襄道教都提点,作为大宗师指挥各路道教事物的直接助手,张留孙、吴全节都先后任过此职,并以此身份而管领江北淮东淮西荆襄道教事。设于大都的总攝道教所,其实就是江淮荆襄道教都提点的办公衙门。③唐洞云长年在大都总攝道教所即江淮荆襄道教都提点的办公衙门供职,从掌书记升到都提点,自然是玄教大宗师最直接的助手了。而唐洞云得以钦授“诚明中正玄静法师”、“宣命师”、御位下承应法师、“中贞明教玄静真人”,并先后奉旨赍香举行国醮,也都是因为他是玄教大宗师的属员,这些恩典是皇帝对玄教支持的延伸。
玄教的组织还有一特点,即从正一派教团、特别是龙虎山中罗致或征调一大批道士,聚集在玄教大宗师的周围,担任其道官,成为其弟子。④唐洞云作为受玄教大宗师宠信的得力助手和道官,也正是被大宗师罗致的正一道士群体中的一员。而且陈垣先生准确无误地将元代江陵玄妙观和九老仙都宫归为正一派道观。⑤唐洞云长期担任玄妙观住持,也兴建了九老仙都宫并成为其住持,自然也应是正一派道士。由于他与这两所道观的密切渊源,这两所道观趋于整合统一,以致元顺帝御赐“九老仙都宫”匾额和欧阳玄所撰《中兴路创建九老仙都宫记》石碑,皆位于玄妙观之中。⑥至正三年(1343),欧阳玄《中兴路创建九老仙都宫记》云:“继自今嗣玄静而居九仙者,尚克念于兹。”⑦也就是说,那时九老仙都宫(可能也同时指玄妙观)中道士,仍嗣唐洞云(玄静法师)衣钵,并感念唐洞云对道观的贡献。不仅唐洞云是正一派道士,他之后的九老仙都宫和玄妙观道士,继承了唐洞云的衣钵法统,也当然是正一派道士。到了明代,玄妙观的道派传承情况不清。但上述欧阳玄《中兴路创建九老仙都宫记》所记载的情况,已是元末。明初玄妙观沿袭此一道派传统的可能性极大。晚明沈一中(1544—1614)撰有《玄妙观玉皇阁碑记》。在碑中称玄妙观创于唐洞云,并记载了欧阳玄《中兴路创建九老仙都宫记》存于玄妙观中的情况。沈一中为奉道者,亲自到玄妙观为其父祈寿,对玄妙观和荆州的道教状况极为了解。⑧我们上面已提到,玄妙观实际上创始于唐开元年间,宋大中祥符年间改名天庆观,“视诸宫观特为崇重”,为重要的国家宫观。⑨但明代荆州道教界和奉道者却完全忽略玄妙观唐宋时期的历史,把一切都归功于唐洞云,这说明迟至晚明,当地的道教传统仍尊唐洞云为该观道教传统的鼻祖,这也显示直到晚明时期,玄妙观的道派传承仍接绪了唐洞云的法脉,也即仍然是正一派传统。
前面提到末代辽王朱宪



其次我们来看太晖观。在探讨太晖观时,有必要先介绍明代先于辽简王朱植而受封于荆州的湘王朱柏。朱柏是明太祖第十二子,也是朱植的兄长。朱柏是位虔诚的道教信徒,道号紫虚子。②他在一场道教普天大斋(当下一般称之为“普天大醮”)中,署名“上清大洞玄都三景弟子湘王”。③虽然我们没有关于朱柏受传度仪式的直接记载,但在唐代的正一授度体系中,受度者在获得上清经而完整受箓后所达到的最高阶位即是“上清玄都大洞三景弟子”,亦称为“三洞法师”。④现在,既然朱柏在道教科仪中已经是“上清大洞玄都三景弟子”,这也就表明,他接受了完整的正一授箓仪,并获得了最高阶位,因而完全有理由成为一名正一道法师。洪武二十三年(1390),在他就藩位于荆州府的湘王国之后的第五年,朱柏去道教圣山武当山朝圣,并祭祀了真武大帝。⑤在那里他遇见了年已八十余的元和观高道李德囦。朱柏极度赏识李德囦的修炼之功,将李德囦带回荆州,“赐住”荆州长春观,似乎是指任命李德囦为长春观的住持。李德囦羽化后,朱柏“嗟悼不已”,为之撰写赞词。⑥李德囦自幼入陕西重阳万寿宫出家。壮年游武当山,于紫霄宫礼高士曾仁智为师,授以清微雷法。⑦曾仁智的法名属武当清微派的“仁”字辈,自为清微派道士。李德囦受其清微雷法,且法名也为武当清微字派的“德”字辈,学术界已皆认定其为清微派道士。⑧李德囦是清微派道士,那他任荆州长春观的住持,当也在长春观传承清微派传统。
洪武二十六年(1393),朱柏扩建了位于荆州府城的真武庙,将其改造为一座大型的道观,并重新命名为太晖观,以之作为真武行宫。经其重修后的太晖观,“殿坛祠宇,金碧洞焕”。建文元年(1399),经过向众道士咨询后,他邀请道士李仲敏住持太晖观,并赐其“洞微”道号。⑨之后不久,建文帝疑忌亲藩,乘有人诬告朱柏谋反之机,派兵围逮湘王,朱柏惧而合府自焚。⑩李仲敏率太晖观众道士,请礼部仪曹主事陆顒(约1392—1402年前后在世)作《太晖观记》以纪念朱柏,而如前所说,朱柏的陵墓即设于太晖观。⑪由于朱柏本人受正一道箓,是正一道弟子,也是三洞法师,他为自己专门修建的太晖观请来的住持李仲敏也应该是正一道士。朱柏死后,李仲敏及合观道士纪念朱柏,可见太晖观其他道士也极有可能像李仲敏一样是正一道士。与来自武当山的李德囦的清微派身份有关,元明之际,武当山的清微派“道”字辈道士常有用“仲”或“中”为法号之辈次者,①李仲敏是否也属于武当清微派“道”字辈?单看他个案,我们当然无法下结论;但如果从武当道教的上下文以及朱柏与武当清微派道士李德囦的渊源来看,那么李仲敏就有可能也是武当清微派道士。此说如果能成立,那么,太晖观就也因此传承清微派。
上文谈到末代辽王朱宪
此外,荆州府监利县荆台观道士李可道,永乐中诏修《列仙传》诸书,张天师荐入经馆,纂修经传,遂留居神乐观。晚年乞归荆台观。③已有研究表明,明代神乐观这一国家祠祀机构中的道士都是正一道士。④李可道既然留居神乐观中,那他也必然是正一道士。而且,张天师所推荐的道士,也无疑都是正一道士。由此可以推知,荆州府监利县荆台观也应该传承正一道。事实上,笔者所掌握的资料中,从未发现明代荆州有全真道士的存在。
与道教传统有关的是传承问题。虽然朱宪





在某种意义上说,末代辽王朱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