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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6, Vol. 48 Issue (2): 99-105  DOI: 10.16382/j.cnki.1000-5579.2016.0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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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  

顾锦春. 明朝的宗室困局与北疆危机——以嘉靖朝朱充灼叛乱为例[J].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6, 48(2): 99-105. DOI: 10.16382/j.cnki.1000-5579.2016.02.012.
GU Jin-chun. The Imperial Clan Predicament and the Northern Border Crisis in the Ming Dynasty: A Case Study of ZHU Chong-zhuo's Rebellion in Emperor Jiajing's Reign[J]. Journal of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2016, 48(2): 99-105. DOI: 10.16382/j.cnki.1000-5579.2016.02.012.
明朝的宗室困局与北疆危机——以嘉靖朝朱充灼叛乱为例
顾锦春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上海;200241)
摘要:边军的不振,宗室生活贫困与犯罪猖獗的困局是嘉靖朝边疆危机中最为突出的两大表现。因屯田制的衰落和宗室人口的膨胀,在明代中期财政危机的激化下,边饷与宗禄不给的问题愈益突出。边军的不振,加剧了外敌的入侵破坏与地方的经济凋敝,更加恶化沿边宗室的生存环境;宗室问题的愈演愈烈,又进一步加深地方财政矛盾与社会动荡,加剧边军处境的变坏。两者陷入了一种互动互激,互为因果的死结之中。大同宗室朱充灼的叛乱,就是这个恶性循环不断累积的反映与爆发。朱充灼的谋叛进行得颇为顺利,惟因偶然的意外,最终未能得逞。这一事件也反映出,历史的走向已与明初封王设藩的目的背道而驰。宗室的困局,不仅将北疆各类危机矛盾彻底暴露,在其激化下,也将北疆危机推向了愈加难以解决的地步。
关键词明朝    宗室    边军    北疆危机    朱充灼    大同    叛乱    
The Imperial Clan Predicament and the Northern Border Crisis in the Ming Dynasty: A Case Study of ZHU Chong-zhuo's Rebellion in Emperor Jiajing's Reign
GU Jin-chun
Abstract: The demoralization of the border army and the predicament of the imperial clan were two major elements of the border crisis in Emperor Jiajing's Reign. With the decline of the land reclamation system and the expanded population of the imperial clan, the financial crisis in the middle Ming Dynasty made the shortage of army pay and clan salaries more serious. On the one hand, the demoralization of the border army deteriorated the living situation of the imperial clan there; on the other hand, the imperial clan predicament made the condition of the border army much worse—such a vicious circle led to serious results, including the rebellion of ZHU Chong-zhuo in Datong. The plot by ZHU Chong-zhuo would have been successful if an unexpected event had not happened. This rebellion also demonstrated that military governors had played a role opposite the original design in the early Ming Dynasty.
Keywords: clan    border army    northern border crisis    ZHU Chong-zhuo    

元朝灭亡后,为防止蒙元残余势力的反扑,朱元璋于北境棋置卫所都司,轮遣勋臣莅边练兵缮城。接着,朱元璋又“沿边开藩”,分派宗室驻守各地,藉此构筑起一套以都司统兵,勋臣征伐,宗藩监军,分权而立的军事管理体系,希冀内外相制而无尾大不掉之虞。然而,伴随着明代历史的演进,屯政制度不断遭到破坏,宗室制度亦逐渐趋于畸形,边军日颓,宗室日困,嘉靖朝爆发了全面的北疆危机。嘉靖二十四年的大同朱充灼叛乱,既是北疆危机下沿边宗室问题日益加剧的缩影,也是宗室弊病积重难返时北疆危机愈益严峻的写照。

一 大同宗室的边疆生存环境

嘉靖时期的大同边疆局势,内忧外患,主要表现为边饷匮乏而边军不振,城防大坏而鞑靼肆虐,经济凋敝而军民交困,宗室日窘而犯罪猖獗。其中,边军不振与宗室日窘是两大核心问题,两者交相推波助澜,始之于俸粮危机,继而引发军事危机与社会危机,最终导致全面边疆危机的爆发。

根据朱元璋的制度设计,边军粮饷主要取给于军屯与商屯,佐之以“沿边郡邑赋税”。明朝初期,屯政制度严明,边军粮饷保障及时。然而,到明代中期,北疆局势开始恶化,一方面,屯政不断遭到破坏,以屯养军变得难以为继,募兵制兴起,募兵之外,增以客兵,诸边军费快速增长,民运与年例数额急剧膨胀。随着明朝中期财政危机的加剧,边军军饷拨付日益“不给”且“饷给不时”,守军士气低落,战力不振。另一方面,北边的军事压力却逐年递增。正统后,明蒙攻守异势。成化年间鞑靼侵占河套地区,各部南掠愈益加剧,“无岁不深入,杀掠人畜至数千百万”,攻势在嘉靖时期达到高峰。各镇守将徒拥重兵,“莫敢谁何”,军民人心惶惶。明朝政府疲于应付,耗饷数百万,却“战守无尺寸功”。鞑靼军深入内地,“如履故途”,边疆守御岌岌可危。

而大同镇因北控边鄙,南辅圻甸,是拱卫京城安危的锁钥,又因大同“无山设险”,紧邻河套,易攻难守,成了北敌南寇山西的“必窥之路”。为此,大同重兵云集,并由代藩坐镇,纲维重地。在明代中期各边军饷欠缺的风潮下,大同镇亦未能幸免,军饷一度“经年未支”。地方有司为防激变,“左支右吾”,极力协补,因数额过于庞大,致使大同深陷“艰窘”之境。而大同守将又罔视危况,“抚驭失宜”,驱众严苛,修堡筑边之役休番无期,军心益加怨怼,终酿成了嘉靖三年与嘉靖十二年的两次大规模兵变。迭遭外患与内变的大同,城垣失修,城防大坏,不少地段“仅存形影”,毫无守御功能。鞑靼精骑可以一跃而上,零星数十骑即能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大同军民人情汹汹,“皆怀必死之惧”,进退维谷之下,纷纷自寻出路。守边将官利用职权,盘剥军士,蓄积钱财,遇有鞑靼犯境,辄“私贿”敌军,狼狈自保。普通兵民为免遭屠戮,不惜孤注一掷,委身北敌,投靠鞑靼,“窃出而从敌”者“无虑数万”,以近乎自断后路的极端行为仓皇自救,甘当敌军入寇的向导,“岁诱虏入寇”。这其中,还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在推涛作浪,便是漠北的白莲教势力。终明一代,明朝政府与白莲教势力始终处于对抗状态,白莲教势力为反抗明朝,频频勾结鞑靼,骚扰边陲。大同镇又是明代漠北白莲教传播的重心,不少白莲教徒隐匿城内,择机而动,如朱充灼麾下李纪、张淮等人即为潜伏的白莲教徒,白莲教徒也成为朱充灼叛乱的核心力量。可以说,在鞑靼的震恐下,大同兵民的心理防线已濒临崩溃,“人心之反侧靡定,摇惑最易,安辑为难”,投降鞑靼之事司空见惯,故而日后朱充灼萌生勾结鞑靼的念头,众人群起而附议的行为,绝非偶然。

身处大同城内的代府宗室,既不能幸免鞑靼抄掠之苦与兵变骚扰之累,更是深陷宗粮无着之困中。从明成祖开始,为消弭宗室称兵谋逆之患,朝廷对宗室实行“藩禁”政策。宗室在“藩禁”政策的禁锢下沦为坐食宗禄的寄生群体。宗室禄粮仰给于有司,就食于附近州县。各府宗室为多求禄米,莫不广纳妾滕,广生子嗣。宗室人口急剧膨胀,宗禄支出扶摇直上,至嘉靖年间更是发展到了“天下岁供京师米四百万石,而各处禄米凡八百五十三万石”,宗室禄米数额倍于国课之数的地步。地方无力供给,困于无措,宗禄积欠日甚一日。北疆各府宗室因分封较早,人口繁众,封地又皆为民少赋薄之处,加之常年战乱而经济凋敝,宗室缺粮的局面较之内陆,更为严重。朝野上下改革宗藩制度之议虽不绝于耳,但当政者或囿于祖训,或慑于宗室谋逆之忧,抱定“藩禁”政策不放松,“严之为禁,略无变通”,坐视困境而无以为策。沿边各府中,又以代府宗室的处境最为堪忧。大同各州县“地土瘠狭”,筹集禄粮已是力不从心,又因“军饷浩繁,左支右吾,已极艰窘”,伴随着宗室人口的激增,“复加以禄米之倍增,日益困矣”。而边防大坏,大同惨遭鞑靼野蛮蹂躏,“邑无完雉,堡尽血燐”,社会生产遭到沉重破坏。两次兵变中,宗室们备受叛军逼迫,“多有避患出城潜匿民间者”,颠沛流离。一连串的打击过后,大同经济雪上加霜,满目疮痍,宗室箪瓢屡空,无以为生,苦不堪言。

所谓困则思变,一些不愿坐以待毙的宗室开始铤而走险,为索取禄米,冲击府衙、劫夺民间、哄抢市肆、抗击官军之事层出不穷。宗室坐食宗禄,载之明文令典,索禄亦是理直气壮,故而各处藩王虽见宗室犯罪而“不敢戒谕”,王府官员也“不敢谏正”,地方三司更“不敢具奏”,甚至“枉道避之”,“肆其所为”。由此,各处宗室上至亲郡王,下至庶人罪宗,更加无所禁畏,视朝廷法度如无物。素以性资强悍著称的大同宗室更成为宗室犯罪的高发群体,“将军以下人等类多不法”,各类犯罪屡出迭现,城内人心惶惶,危情汹汹,乃至嘉靖二十三年十二月才履职上任的宣大总督翁万达、大同巡抚詹荣两人甫莅大同,即不约而同地敏锐嗅察到了大同宗室谋乱的端倪隐忧。两人披沥胸臆,对宗室动向忧心忡忡,甚至指名道姓,谓宗室朱充灼恐“不戒无将”,却碍于“暧昧无证,不敢遽言”。不久之后,朱充灼的叛乱,验证了翁万达的判断正确。

大同边疆,蒙强明弱的攻防态势,人心浮动的艰险情势,边军不振的萎靡病势,宗室日窘的乏计困势,各类危机因素的交织和蔓延,不仅将朱充灼逼向叛乱深渊,更成为他发动叛乱的自信所在、行动所系、人手所依。这一切,都在日后的叛乱过程中予以了充分的体现。朱充灼的叛乱,虽因偶然的意外,最终未能得逞,但整个的叛乱过程,从起事谋划到人员招募,再从火烧草场到联络鞑靼,各个环节的递进,无不顺利通畅。大同边疆的各类危机矛盾不但在朱充灼的叛乱中彻底暴露,更在其激化下呈现出了进一步的恶化之势。

二 朱充灼谋叛过程分析

嘉靖二十四年正月,朱充灼等人公然劫夺知府刘永的行李,遭到詹荣据实参奏,被朝廷处以剥夺禄米的重罚,这一事件成了朱充灼走向叛乱的导火索。明制,宗室“非有大罪,不废禄食”。心有不甘的朱充灼遂假托饮酒之名,密召群党,攻讦朝廷小题大做,“以掠数钱为罪”,处置失宜;又攻击代王袖手旁观,坐视同宗陷入绝境,却不施以援手。桀骜不驯的朱充灼借机煽动众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而此刻鞑靼兵锋锐利,屡次南下,“势难抵敌”,正可假手于鞑靼,攻取大同,以图富贵。勾结外敌,图谋社稷,实属大罪,孰料朱充灼的倡议一经说出,众人不仅未予反对,竟然一致赞和,主动为其密谋出策,荧惑朱充灼付诸实践。众人决定先烧毁大同各草场,使“兵马不得屯牧”,困住大同守军,然后串联鞑靼,邀其出兵,包围大同城,最后里应外合,放鞑靼军入城,“杀代王及镇抚大臣”。商议既定,一干人等明确分工,外出寻觅执行火烧草场及联络鞑靼的人选。

朱充灼决计反明后,党徒中所潜伏的白莲教徒积极奔走。很快,在李纪、张淮等人的牵头下,区内白莲教众闻风而动,前来加盟入伙,教首罗廷玺更是被朱充灼倚为军师。在白莲教势力的协助下,各项谋反细节加快了落实步伐。不久,最关键的物色“久惯走边放火之人”问题也得到了解决。蛰居大同的叛民卫奉曾多次潜出塞外,或为叛军出使鞑靼,或为鞑靼入寇向导,通晓蒙古语且熟知道路。在白莲教徒次仲太许以高官厚爵的引诱下,卫奉欣然应允“去边外勾引胡兵助力”同时,宗室朱充等找到地痞门四等人,煽惑门四火烧城外草场,被门四一口应承下来。为解决放火所用的器械,朱充又找到襄垣王府镇国中尉朱充棄与朱俊棭两人,极言抚镇官员“参害”大同宗室,意欲火烧草场报复,央求两人制作神机火箭。朱俊棭二人亦“曾被参问戒饬”,“心怀怨望,意在复仇”,当即同意。整个物色“久惯走边放火之人”的过程未遇到丝毫的阻力。

人手招募得当后,朱充灼伙同朱俊桐等宗室着手查勘草场事宜。众人决定,假称上京申诉禄粮被夺一案,“踏勘路程”,掩人耳目。两日后,乘着大同城内官军出兵之机,朱充灼等宗室“各悬带弓箭,骑坐马匹,混入官军队内,潜出东门”。此时的城门守将,或缺勤未到,或“不行盘诘”,专司王府管理的王府官员们又得过且过,“失于觉察”。朱充灼等人出城,顺利查勘好潜入草场的路径。朱充灼一伙堂而皇之混迹于部伍中,从容往返,带队将官、同行士卒、守门卫兵等居然无一人识出,边军腐败可见一斑。

嘉靖二十四年五月,门四一众六人潜入大同六处草场放火,竟无一处失手。翁万达料定其中必有阴谋,严令搜捕放火之人。无独有偶,叛民王义受鞑靼所遣,也于此时潜入山阴草场。火势突起,王义不知草场何故起火,急忙从草场奔出。官军见王义从草场突兀而出,形迹可疑,又从行囊中搜出火具,并未细致分析王义一人分烧六处草场的可行性,即坐实了王义的放火罪行,而真凶却乘机逃之法外。直到不久后,官府在审理一起王府盗窃案时,才意外从朱充的家仆口中得知草场被烧的实情。门四被捕后,供出了朱充灼的阴谋。但门四所供,“验治未决”,且语涉宗室,关系重大。翁万达颇为“忌器,未获左验”,“不敢先发其奸”。

而朱充灼见草场火起,当即催促卫奉动身北上。大同各处官军虽已接到翁万达“察内外奸宄”的严令,但大多是置若罔闻,管墩军官皆“督率不谨”,守墩军人亦是“不行瞭望盘拿”。卫奉轻而易举地“暗行出边”,并和鞑靼小王子部下察罕儿完成接洽。双方约定由卫奉回禀朱充灼,设法“多置一色旗,半留府,半送小王子所用为识”,择定日期,届时小王子“兵至城下,揭旗为信”,城内朱充灼等人乘机内应。卫奉的返城之途同样是无惊无险,卫奉先后经过阳和后口、将军口、阳和口、镇河堡墩等卡,各处官军或是守将缺岗,或是听闻卫奉所言“奉周总兵差遣,远哨回来”的谎言,“不行查验有无信印票帖,辄便轻信,就放卫奉等入边回家”。卫奉出入大同关卡,来去自如,边军守备形同虚设。

谋叛进展顺利深入,让朱充灼的内心益发张狂无忌。为了师出有名,朱充灼又令人撰写表文,内中编造元明两朝所谓的“金匮之盟”,妄言明朝“借元祖江山社稷一百五十余年,历数复移,大元继位”;捏称明朝即将征伐鞑靼,恫吓小王子将“北国灭尽,永不还朝”,邀其迅速出兵,并“许以大同为赂”,答应事成之后,“大同以畀北朝,不设兵戍也”。七月,卫奉一行四人携带表文与大批物资,再行出关。与前次出关一样,卫奉出关的过程仍然未受到任何阻力。遇有官军盘问,卫奉辄又故技重施,诈称受周尚文差遣出关侦查;各卡官军“咸不之疑”,不行查验有无印信票帖,反而主动开放暗门,任由卫奉等人远行出塞。

然而,卫奉等人成功出塞后的意外被捕,致使局势出现突然的变化。翁万达上任后,着力加强情报收集工作,针对旧军“意多因循,虑欠严慎”,“哨探不严”的弊症,密函各处官员务“以私人密布之境上”,启用亲信士卒出关哨探。巧合的是,就在卫奉出镇河堡墩的次日,大同总兵官周尚文所遣亲信卫兵周现、赵小挨等人亦刚好巡至镇河堡墩夜宿,听闻守军说起昨日有一行四人出关哨探,行李中有雨伞等物品,顿觉“踪迹可疑”,连夜出关,“誓死穷追”。而卫奉既已出塞,行至榆树湾,遇到倾盆大雨,行李尽被淋湿。四人自恃地处塞外,明军鞭长莫及,且大功即将告成,不免放松了警惕,驻足而歇,晾晒行李,延误多时。周现率军长途奔袭,追到榆树湾,见卫奉四人尚未撤离,便将他们连人带物一并擒获,扭送回关。在物证、人证面前,翁万达确定了朱充灼的谋反事实,震惊之余,他一面差人秘启代王拘縻朱充灼,一面继续审讯卫奉四人。同时,翁万达宣布全镇戒严,调集“宿兵各关隘待虏”,严防鞑靼小王子突袭,并急调客军前来大同“镇压防缉”,严防城内宗室“外合内应”。翁万达不惜劳师靡饷,调集大军进城专司弹压宗室,足见他对大同城内宗室忌惮之深。

代王接到密奏后,拿下朱充灼等人,并“戢宁宗党,不致他虞”,稳住城内宗室群体。各府衙则巡捕四出,凡参与叛乱人员,除罗廷玺外,悉数落网。而罗廷玺一路潜逃,并在行将被捕之际服毒自尽。内险既除,翁万达全力应对外患。果然,嘉靖二十四年八月,鞑靼小王子数万铁骑兵犯大同,一举突破鹁鸽谷,鹁鸽谷守军全军覆没。鞑靼正欲深入,却遭到了翁万达、周尚文、詹荣等人的顽强阻击。翁万达率军“奋勇鏖战,据险遏敌”,并派遣明军骑兵四出邀击。鞑靼军前进受阻,又登高望见明军云集,自知暂时取胜无望,只得退兵而去。明军在付出巨大牺牲后,终于逼退了鞑靼的进攻。

三 朝廷的处置与善后

朱充灼叛乱的消息传到北京,朝野震惊。一者,宗室勾结北虏,自明代开国以来所未有,此事开了可怕的先例;二者,鞑靼虽肆意寇边,但因缺乏强力内应,“终不能为社稷患者”,而此番朱充灼主动欲为内应,“其谋甚狂,旗号表文,悖嫚不道”,一旦为其所逞,后果“将不止如往年寘鐇动摇于宁夏,宸濠惨烈于江西也”。且破获该案,实属偶然,翁万达庆幸之余不免心有余悸。鉴于大同自兵变以来,上下姑息苟安,“法之不行”的陋弊,从为儆效尤、整肃人心考虑,翁万达将涉及本案的参与谋反之人(宗室除外)、窝藏逃犯之人、盘查不严的守军、辅导不力的王府官员、知情不报的亲属一应人员一并逮捕,严加审讯,并以“刑乱国用重典”为由,力主朝廷将张文博等十九名主犯“凌迟处死”,八名协犯斩立决,十七名守关士兵与王府官员“各杖八十”,二十六名情节稍轻者及主犯家属“依律给功臣之家为奴”,罗廷玺、次仲太“仍照例剉尸”。

而宗室犯罪,“与臣庶不同”,有司不得“擅自勾闻”,须“实封奏闻取旨”,“小罪不遽加刑,大罪必下抚按会勘,或差法司往勘”,不可“止据一偏之词”而“轻自处分”,一应惩处“取自上裁”。翁万达唯恐朱充灼等荫庇于“亲亲”之名而“得从末减”,遂以“祖训昭然,典章具在”为词,以“姑息之风”,“他日之祸”为戒,奏请朝廷“除恶务本”。嘉靖帝接到奏疏,颇为震怒,诏令将一干罪宗械送至京师午门前,由司礼监、驸马、五府、九卿科道、锦衣卫等官会审。审讯的结果毫无悬疑,各位宗室所犯罪行,考讯有据,无可置喙。会审上呈,嘉靖帝当即批复,同意处决诸位宗室。不过,震怒过后的嘉靖帝很快又陷入国法律条与“亲亲之义”的摇摆之中,以“今献岁之初,未可行刑,姑系诏狱”为由,“不忍置法踰年”。法司见此,惟恐有变,接连上奏复请。嘉靖帝权衡许久,终于下旨,将朱充灼等八名宗室处决,朱充棄、朱俊棭送往高墙禁锢,张文博等三十余人斩首示众,并将督导不力的王府官员逮捕入狱。

朱充灼一案虽告平息,但是大同边军不振与宗室困窘的局面依然严峻。翁万达在整军经武,勤修城垣,加强战备的同时,着力于解决大同军费边饷的落实。在嘉靖帝的大力支持下,翁万达向户部争取到大笔财政拨款,利用休战间隙抓紧屯牧建设,充实军资需储;另一方面,他又在辖区内厉行精兵简政,“慎防秋,并兵力,重责成,量征调”,节省开支。两者双管齐下,大同边军的粮饷问题由此大为纾缓,边境局势也明显改善。然而,翁万达的努力,并未能从根本上治愈大同军饷不足与战力不振的沉疴旧疾,也未能扭转大同边境蒙攻明守的长期格局,鞑靼军仍然时时南侵。且随着翁万达的去职,大同边军又重新堕回纪纲废弛的危境中,不仅前功尽弃,处境更是愈发难以收拾。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变”,大同军的战力不振与军纪败坏,暴露的淋漓尽致。此役,鞑靼俺答兵窥大同,守将仇鸾“惶惧无策”,只得以重币贿赂俺答,结好订盟,“令移寇他塞,勿犯大同”。鞑靼乘机突破长城边防,直扑北京城下,蹂躏京畿。各镇边军赴京勤王,畏于鞑靼兵势,皆是“恇怯不敢战”,纷纷避敌自保。又因“粮馈不支,士多馁死”,各军“兵饥怨望”,军纪大坏。其中,大同边军“尤无律,往往推髻劫掠村落中”,“民苦之甚于贼”。俺答饱载而归,途中与仇鸾相遇。鞑靼“纵骑蹂阵而入”,明军大败,仇鸾“仅以身免”。边军一击即溃的惨象令人触目惊心。过后,惊恐未定的明廷,竭力加大边费投入,“年例犒赏之费,比之先朝,数几百倍”,各地府库被“搜刮已尽”,因边军不振而引发的财政危机达到了空前程度。

作为主镇官员,翁万达在上书严惩叛宗的同时,也对宗室的处境表示了一定的同情,直陈叛乱的根源就在于“众聚而地力不供”,吁请朝廷妥为善后。实际上,改革现有宗室制度,从根本上解决宗室的生计问题,也成为一批朝野之士的共识,不少宗室亦上疏,“欲请田自给,欲试官自效”,但在皇明祖训的束缚下,当事者或“惕于变乱成法之条”,或“沮于离间亲王之典”,遽难废止“厚养”之制与“藩禁”之法。无奈之下,朝廷只得在有限的范围内修葺小补,裁剪宗室禄粮,控制人口数量,限封限爵,迁移小部分宗室,整顿与宗室有关的各级人员,严禁宗室越关奏扰,树立榜样激劝宗室,开宗学等。然而,各项改革并未切中宗室困境的核心要点,“顾其标而失其本,睹其偏而遗其全”,扬汤止沸,致使宗室问题积弊愈甚,各地宗室生计更加恶劣,有“身系封城,动作有禁,无产可鬻,无人可依”者,有“数日之中,曾不一食”者,有“年逾三十而不能婚配,有举露十年而不得殡埋,有行乞市井,有佣作民间,有流移他乡,有饿死道路”者,凄惨之状,不忍直视。焦头烂额的朝廷,为暂纾困境,东挪西凑,甚至不惜饮鸩止渴,挪用军饷补助宗禄,如嘉靖二十七年以“解边之用”的河东运司盐“补给代府禄粮”。北疆各府宗室的禄粮问题无法解决,宗室犯罪的问题也无从根治,且呈现愈演愈烈之势。如朱充灼叛乱后,大同代王威望日轻,城内宗室公然不服管束,益加暴横,“纠众劫夺”、“群凶殴打知府”之事习以为常,成了守土疆臣忧心难处的棘手之事。

结语

嘉靖朝的北疆危机,直接原因是边军不振、边情告警,宗室日困、犯罪猖獗,而边军不振与宗室日困的根本原因就在于“边饷不支”、“藩禄不给”。按照朱元璋的设计,边饷主要取给于屯粮,宗禄就食于州县,两者在来源上鲜有交集。但是,随着屯田制的衰落,边饷逐渐仰赖民运与府库供应,依靠地方赋税维持,边饷与宗禄的关系也日益殊途同归。受募兵数量增加与宗室人口膨胀的推动,边饷与宗禄的需求大幅提升。在地方财力有限的情况之下,两者陷入互相挤占,彼此竞争的恶性循环之中。边饷不继,致使边军战力低下,城防大坏,人心不稳,难以抵挡外敌的入侵,沿边经济也愈加凋敝。朝廷为抵御外敌,只能加紧措税置粮供应边军,地方财政日趋不给,宗室禄粮更加难以征集。宗室为纾缓困境,只得益加广生子女,不仅徒增地方负担与驻军筹粮困难,更使宗室犯罪越发猖獗。在宗室禄粮与犯罪问题的困扰下,地方赋税与社会稳定遭到沉重的打击,而这又极大地加深了北疆的危机。宗室与边军堕入一个无法解脱的死结之中。从这个意义上说,嘉靖朝的宗室困境与北疆危机实际上已形成一种互动互激,互为因果的关系,而这实际上已经与明初分封宗藩以屏卫中央的本意完全背道而驰了。

郑汝璧:《由庚堂集》卷三六《睹记》,《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影印本,第1357册,第84页。

参见赵现海:《洪武前期北边二元军事体系的创立》,《明史研究》第11辑,2010年9月;范中义等人编著:《中国军事通史》第15卷《明代军事史(上)》,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8年,第147页。

关于嘉靖朝的北疆危机研究,学界在军事制度、民族关系以及万历朝改革研究中多有论及,代表性成果如肖立军:《明代中后期九边兵制研究》,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年;于默颖:《明蒙关系研究——以明蒙双边政策及明朝对蒙古的防御为中心》,内蒙古大学2004年博士论文;南炳文、庞乃明主编:《“盛世”的潜藏危机——张居正改革研究》,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年;其中比较系统与全面的专题成果当属赖建诚的《边镇粮饷:明代中后期的边防经费与国家财政危机(1531—1602)》(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0年)从国防经费收支的角度探析了明代中后期财政危机与军事危机的根源。学界对于宗室问题的研究主要侧重于宗室人口(禄粮)问题与宗室犯罪两个层面,代表性成果如张德信:《明代宗室人口俸禄及其对社会经济影响》,《东岳论丛》1988年第1期;周致元:《明代的宗室犯罪》,《安徽大学学报》1997年第5期;王守稼:《试论明代的宗室人口问题》,《中国史研究》1990年第1期;顾锦春:《明代宗室犯罪》,华东师范大学2007年硕士论文;申伟:《嘉靖时期的宗室问题研究》,湘潭大学2014年硕士论文等,成果较为丰富。但学界从边疆危机角度探究明代宗室问题困境的成因,或从宗室问题的层面剖析边疆危机加剧的原因,梳理边疆危机与宗室问题两者之间关系的研究尚不充分。

学界对于朱充灼叛乱的研究,并无专门的著述论及,大多是在论述明代宗室问题的过程中简要地论及其叛乱梗概,如顾锦春的《明代宗室犯罪》(华东师范大学2007年硕士论文)、樊誉的《明代的山西宗藩》(山西大学2007年硕士论文)与申伟的《嘉靖时期的宗室问题研究》(湘潭大学2014年硕士论文)等,篇幅较少,未对朱充灼叛乱做全面深入的原因分析,也未能将朱充灼叛乱置于嘉靖朝边疆局势的大背景下予以考察。

何起鸣:《何给谏奏疏》卷一《条议宗藩至切事宜疏》,陈子龙辑:《明经世文编》补编卷一,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影印本,第5543页。

毕自严:《石隐园藏稿》卷二《度支边饷司奏议序》,《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影印本,集部第232册,第407页。

《明武宗实录》卷三七,正德三年四月甲戌,台北:“中研院史语所”,1962年影印,第876页;参见赖建诚:《边镇粮饷:明代中后期的边防经费与国家财政危机(1531—1602)》,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222—224页。

谭纶:《谭襄敏奏议》卷五《早定庙谟以图安攘疏》,《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影印本,史部第187册,第673页。

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八《议复河套》,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点校本,第890、893页。

魏焕:《皇明九边考》卷五《大同镇》,《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济南:齐鲁书社,1996年影印本,史部第226册,第61页。

《明世宗实录》卷三,正德十六年七月丁酉,台北:“中研院史语所”,1962年影印,第126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翁万达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点校本,第469页。

《明世宗实录》卷四二,嘉靖三年八月癸巳,台北:“中研院史语所”,1962年影印,1089页;《明世宗实录》卷一五五,嘉靖十二年十月庚辰,第3506页。

章潢:《图书编》卷四六《大同总论》,《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影印本,子部第276册,第55页。

黃绾:《黄宗伯文集》卷一《上明罚安边疏》,陈子龙辑:《明经世文编》卷一五六,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影印本,第1569页。

章潢:《图书编》卷四六《大同总论》,第55页;雷礼:《镡墟堂摘稿》卷一二《少保唐文襄传》,《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影印本,第1342册,第336页。

参见李守礼:《明代白莲教考略》,陶希圣辑:《明史论丛明代宗教》,台北:学生书局,1968年,第30—43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甄别计擒逆党有功人员疏》,第475页。

参见暴鸿昌:《明代藩禁简论》,《江汉论坛》1989年第4期。

申时行:《大明会典》卷三八《宗藩禄米》,《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89册,第669—670页。

欧阳德:《欧阳南野先生文集》卷一四《中尉女授宗女宗婿名号》,《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集部第80册,第561页。

朱国祯:《涌幢小品》卷五《历伏宗室》,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年,第114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69页。

王士琦:《三云筹俎考》卷三《大同镇总图》,《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39册,第56页。

范守己:《皇明肃皇外史》卷一四,《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史部第52册,第119—120页。

马文升:《马端肃文集》卷六《选辅导预防闲以保全宗室事》,《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史部第185册,第768页;张瀚:《松窗梦语》卷八《宗藩记》,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55页。

梁储:《郁洲遗稿》卷一《议处代府疏》,《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集部第195册,第542页。

朱国祯:《涌幢小品》卷五《历伏宗室》,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年,第112—113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甄别计擒逆党有功人员疏》,第475页。

张时彻:《芝园外集》卷二三《负暄林》,《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集部第82册,第800页。

王士琦:《三云筹俎考》卷一《安攘考》,第18页;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43页。

徐学聚:《国朝典汇》卷一三《宗藩下》,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6年,上册,第292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48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46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45页。

徐日久:《五边典则》卷八,《四库禁毁书丛刊》,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年,史部第26册,第64页。

《明世宗实录》卷三一六,嘉靖二十五年十月癸亥,第5904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69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49页。

《明世宗实录》卷三一六,嘉靖二十五年十月癸亥,第5904页;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二一《鞑靼》,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第686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50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51页;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二一《鞑靼》,第686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53页;朱国祯:《涌幢小品》卷五《叛宗》,第113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五《饬边防以恢戎务疏》,第137页;朱国祯:《涌幢小品》卷五《叛宗》,第113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54页;《甄别计擒逆党有功人员疏》,第476页。

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二一《鞑靼》,第686页。

王锡爵:《王文肃公文集》卷六《翁襄敏公神道碑》,《四库禁毁书丛刊》,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年,集部第7册,第154页;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54—455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五《计获逆党重犯疏》,第141页;《明世宗实录》卷三一七,嘉靖二十五年十一月乙丑,第5914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58页。

邹守愚:《资善大夫兵部尚书东涯翁公万达行状》,焦竑:《国朝征献录》卷三九《兵部二》,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615页;方孔炤:《全边略记》卷二《大同略》,《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38册,第264—265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68页;《甄别计擒逆党有功人员疏》,第474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62、463、468页。

蔡献臣:《清白堂稿》卷二《拟部院请勘楚藩交讦疏呈右堂郭(癸卯)》,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12年,上册,第32页;《大明律》卷一《八议》,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年,第3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68页。

徐学聚:《国朝典汇》卷一三《宗藩下》,第293页;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二一《鞑靼》,第687页。

《明世宗实录》卷三一六,嘉靖二十五年十月癸亥,第5905页。

张廷玉:《明史》卷一九八《翁万达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5247页;邹守愚:《资善大夫兵部尚书东涯翁公万达行状》,焦竑:《国朝征献录》卷三九《兵部二》,第1615页。

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五九《庚戌之变》,第899、900、902、904、905、906页。

张居正:《请停取银两疏》,《张居正奏疏集》,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上册,第141页。

翁万达:《翁万达文集》卷一四《盘获奸细疏》,第468页。

张瀚:《松窗梦语》卷八《宗藩记》,第154页。

张凤翼:《处实堂集》卷六《奏记大宗伯陆师》,《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集部第137册,第381页。

参见顾锦春:《明代宗室犯罪》,华东师范大学2007年硕士论文,第79—101页。

刘宗周:《刘蕺山集》卷一《条陈宗藩疏》,《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集部第233册,第306页。

《明世宗实录》卷四九三,嘉靖四十年二月癸丑,第8192页。

张萱:《西园闻见录》卷四六《宗藩前》,《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169册,第246页。

黄居中:《千顷斋初集》卷二四《明柱国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经略陕西四镇宣大山西边务召还戎政予告赠太保范溪郑公暨元配诰赠一品夫人陈氏行状》,《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363册,第709页;高拱《高文襄公集》卷二三《议处代府宗室疏》,《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集部第108册,第303页。

魏时亮:《时务最要三事疏》,贾三近辑:《皇明两朝疏抄》卷九,《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65册,第3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