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东渐,华梵交融,使中土文化为之一变。随着开元年间“开元三大士”的先后入唐,使佛教一宗——密宗应运而生,且在大江南北影响甚巨。随着汉译密教典籍的传译,其中具有护国色彩的密教经典《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以下简称《仁王经》)在宫廷内外甚为流行,其护国功能及祈雨、止雨等诸成就法为朝野上下所敬信,其影响甚至左右着当时的国家政策以及当时的政治、军事和经济生活。本文拟从《仁王经》的传译与流播,及《仁王经》的护国思想等方面来看其在当时政治、军事、经济生活中的作用与影响。
一 《仁王经》的传译与流布《仁王经》,全称《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从佛经翻译史上来看,《仁王经》早在西晋时即已译出,但实际上在六朝末期才开始流行。据现存佛经目录记载,该经共有四译:一、晋代,月支人竺法护首译,译于西晋武帝泰始三年(267),名《仁王般若经》,一卷。二、后秦鸠摩罗什译,译于姚秦弘始三年(401),名《仁王般若波罗蜜经》,二卷。三、梁真谛译,译于南朝萧梁承圣三年(554),名《仁王般若经》,一卷。①四、唐不空译,译于唐代宗永泰元年(765),名《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二卷。其中现存两种译本,即后秦鸠摩罗什译及唐不空译。另外两译本,晋竺法护译及梁真谛译,现已不存。
作为经录,最初记载《仁王经》之名的是梁僧祐的《出三藏记集》,收录《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一卷,入失译杂经录处,译出者不详。②在《出三藏记集》卷八亦能见到梁武帝作的《注解大品序》云:“讲《般若经》者多说五时,一往听受,似有条理,重更研求,多不相符。唯《仁王般若》具书各部,世既以为疑经,今则置而不论。”③可见,在梁代,《仁王般若经》经典是存在的,且首次作为伪经使用。这种倾向在隋代仍继承,如隋法经等撰的《众经目录》卷二即将《仁王经》置于疑惑部:《仁王经》二卷,下注云:“《别录》称此经是竺法护译,经首又题云是罗什撰集佛语。今按此经始末,义理文词,似非二贤所译,故入疑录。”自隋费长房《历代三宝记》以后,始以此译定为罗什译。之后,罗什译本盛传宇内,唐译前所讲者,皆其本也。关于现存的“罗什译”本,亦被认为是六世纪初成立的本土撰述经典,即亦是疑伪经典,它的译出的真实性亦被怀疑。唐智升撰《开元释教录》卷十一:《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二卷,或云一卷,姚秦三藏鸠摩罗什译。①亦只录罗什译本。从内容来看,“罗什译”似不可信。全经共分八品。第一品为序分,是绪言。中间六品为正宗分,是全经主体部分,是正论,述说的皆是护国之道。最后一品为流通分,即结论。从注释书上来看,相传天台大师隋智顗作《仁王护国般若经疏》五卷,其中对《仁王经》的传译亦自有一说:“自有两本,一广说,如《散华品》云:‘尔时十六大国王,闻佛所说十万亿偈般若波罗蜜,散花供养’。二者略本,即今经文。译者不同,前后三本。一者晋时永嘉年,月支三藏昙摩罗察,晋云法护,翻出二卷,名《仁王般若》。二是伪秦弘始三年,鸠摩罗什于长安逍遥园别馆翻出二卷,名《佛说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三者梁时真谛,大同年于豫章实因寺翻出一卷,名《仁王般若经》,疏有六卷。虽有三本,秦为周悉,依费长房入藏目录云耳。”②可见,从不空译以前,即已存法护、罗什、真谛的三译。道宣的《大唐内典录》,圆照的《贞元录》等目录类也大都相从此说。但是,三译当中,法护、真谛译的存在值得怀疑,除隋费长房《历代三宝记》收录,没有任何能证明两译实际存在的史料。③另外,隋彦琮撰《众经目录》卷五“阙本”收录《仁王经》一卷,题为陈世真谛译。④仅存目录,此经已不存。
有唐一代,《仁王经》又进行了重译,即唐不空译本。唐不空译本始载唐圆照《贞元录》,乃不空于永泰元年(765)奉诏重译。前后两译《仁王经》,出入不大,唯后译明显强化了“护国”的特色和密教色彩。新译本以旧译本为基础,并导入新的密教的要素,把陀罗尼镇护国家的思想表面化。重译的原因,据《佛祖统纪》卷四十一:“(永泰元年)十月吐蕃寇逼京师,命内出《仁王经》二辇,送西明诸寺,诏不空三藏置百高座讲经。帝临御行香礼敬,已而寇平。诏曰:仁王宝经,义崇护国,前代所译,理未融通。乃敕不空三藏、沙门飞锡、良贲等,于大明宫南桃园重译,帝亲对读。谓:‘新旧二经,理虽符顺,所译新本,文义甚周。’乃御制序文,加不空特进鸿胪卿。”⑤不空《表制集》卷一《请再译仁王经制书》亦表明重译原委:“《仁王经》望依梵匣再译,旧文右兴善寺三藏沙门不空奏。伏以:如来妙旨,惠矜生灵。仁王宝经,义崇护国。前代所译,理未融通,润色微言,事归明圣。伏惟宝应元圣文武皇帝陛下,叡文启运,濬哲乘时,弘阐真言,宣扬像教,皇风远振,佛日再明。每为黎元俾开讲诵其《仁王经》,望依梵匣再译旧文。”⑥不空认为前代所译都有不足之处,或理未融通,或方言阻隔,于是请求再译。但实际上,《仁王经》之前就被看成是具有护国功德的经典,但旧译此点不充分,不空重译作了补充,即突出其护国特征。此次译经从永泰元年(765)四月朔日于大明宫南桃园开译,参与译经者共有十九位高僧。此外还有不少朝廷官员奉旨参加,如内史省内阍马奉献、判官儒林郎杨利、开国公骆奉仙等,命翰林学士常兖、柳枕等亲临译场,由当时权倾朝野的中官鱼朝恩监阅总校。《仁王经》译毕进上,代宗在承明殿灌顶道场,执旧经对读新译,赞曰:“惟新旧经,理甚符顺。所译新本,文义稍圆。斯则金言冥契于圣心,佛口再生于凤诏,翻传先后,其在兹欤。三藏言善两方,教传三密。龙宫演奥,邃旨闻天。佛日再冲,真风永扇。诸大德学该三藏,识达五明。性相圆通,内外精博。”⑦又命义学大德良贲作《疏》,自己亲自作《序》。八月二十三日,敕命资圣寺、西明寺组织百座讲演,请一百名法师讲《仁王经》。九月一日先行迎经,据《贞元新定释教录》记载:“是日也,两街大德严洁旛花幢盖宝车,太常音乐梨园仗内,及两教坊诣银台门百戏繁奏。……天龙众八部鬼神护送新经出于大内。其经适出,彩云浮空,郁郁纷纷,照彰现瑞。洎乎己午,两寺开经。万姓欢心,祥云方隐。缁素瞻仰。获庆非常。”⑧大兴善寺沙门慧灵在《仁王经陀罗尼念诵仪轨序》中亦记录了迎请新经的盛况:“去岁夏四月,于南桃园再译斯经。秋九月诏资圣西明,百座敷阐。下紫微而五云抱出,经长衢而万姓作礼。阡郭充满,犹墙堵焉。稽缁衣,览青史,自摩腾入汉,僧会游矣。瑞法之来,莫与京者。”①足见当时迎请新译经之繁盛场面。此经译出后,帝王公卿,法喜充满。据永泰元年九月二日大臣刘仙智等上表言:“昨日迎新译《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伏有庆云应见瑞,呈五色彩散一天。抱慧日而逾鲜,顺祥风而表圣。伏惟陛下以大道赖物以至德临邦,精诚感神灵应斯降,臣等职忝侍卫,久沐淳风亲覩祯祥,无任庆幸。谨诣右银台门,奉表陈贺以闻。臣仙智等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②大臣特此制表上奏帝王,以表迎请新译《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之感怀。帝王亦特批奏曰:“不二之门,早传秘藏。重宣其义,庶广其言。将敷贝叶之文,用启莲宫之会,天浮瑞色,日丽庆云,见以神通,彰其瑞应。”③迎请之日,万民空巷,“经长衢而万姓作礼,阡郭充满,犹墙堵焉。”《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新译一出,即得青睐,成为当时俗讲的主要内容之一,“从是初日至白月终,两上讲经二时行道,饮食茶药并出有司,六律五声昼夜不绝,至十六日西明散齐,鼓乐弦歌百戏弥日,西明讲终,陈表奉贺。永泰元年九月十日西明寺上座沙门怀感等上表:“西明寺上座沙门怀感等言:‘特奉恩命令开百座讲《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④僧尼忘却自身个人的得证,积极参加护国禳灾为中心的国家活动。由于《仁王经》在当时政治生活中的作用,注释之书也应运而生。有关本经的注解,尚有隋智顗的《仁王护国般若经疏》五卷、隋吉藏《仁王般若经疏》六卷、唐圆测《仁王经疏》六卷、唐良贲的《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疏》七卷、宋善月述《佛说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疏神宝记》四卷等。
安史之乱中,僧惠干向唐肃宗进奉集注《仁王般若经》,王维代为拟表。他写道:“沙门惠干言:……伏惟乾元光天皇帝陛下,高登十地,降抚九天。宏济群生,濡莲花之足;示行世法,屈金粟之身。心净超禅,顶法悬解。广释门之六度,包儒行之五常。……伏以集解《仁王般若经》十卷,谨随表奉进,无任惭惶。”⑤《仁王经》通过僧俗二界的传译及向朝野上下的助推,渐次流行,使仁王信仰渐成风俗,中土历代王朝常设仁王法会,以《仁王经》仪轨设仁王道场,并讲诵此经,希冀护持国家,禳灾祈福。元念常集《佛祖历代通载》卷十三:“西蕃寇围凉州,帝命三藏不空祈阴兵救之。空诵《仁王》密语数番,有神介冑而至,帝亲见之。问曰:‘神谓谁?’空曰:‘北方毗沙门天王长子也。’空诵密语遣之。数日凉州捷报,有神兵至,威武雄盛,贼畏惧,卷甲而去。帝悦,诏天下,军垒皆立毗沙门天王祠。” ⑥足见《仁王经》的护国神力。《大宋僧史略》卷中“驾头床子”条亦记载了民间风俗对《仁王经》的偏爱:“盛经七宝案也。其制度以杂瓌珍间填成之,款其足高其缘,所置之经即《仁王护国》也,所覆之巾即上深红罗也。使中宫谨愿者马上平持舒徐而启行,望乘舆可百步,以为前道也,此之仪制未知始端。如秦译经云:作七宝案,以经置上。若王行时,常于其前,足满百步,令千里内七难不起。若王住时,作七宝帐置经,供养如事父母,如事帝释。唐译本云:置经宝案,若王行时,常导其前,所在住处,作七宝帐,余文大同,今疑行此。……盖唐代宗永泰中,不空三藏重译后置也。不空尝诵此经中咒,感天王子领神兵解安西城羌胡之围。又祈晴雨多验,于时可以请依经置案以象其前驱,秘其事故,史氏莫知也。唐纪云:永泰中羌胡寇边,京城戒严,又因星变,内出《仁王经》两卷,与付资圣西湖二佛寺,开百座仁王道场,捡此知,永泰为始也。又或百座法筵时,帝亲临御,坛仪中合用宝案置经引驾,因而不废也。”⑦据说这个风俗始于唐代宗时期。⑧这正是代宗朝如日中天的密教发展催化了这一信仰,并渐次融入民间的日常生活,形成一道亮丽的宗教民俗风景线。
二 《仁王经》的护国思想从中国佛教发展史上来看,护国思想是中国佛教重要的特色之一。特别是有唐一代,以不空为代表的密宗传人,在经典的传译过程中,指导思想明确,即始终把密教和护国活动结合在一起:“近奉恩命许令翻译,事资探讨,证会微言,望许所在捡阅收访,其中有破坏缺漏随事补葺,有堪弘阐,助国扬化者。”①作为护国活动的译经,“奉为国家,详译圣言……为国译经,助宣皇化”。“详译真言及大乘经典,冀効涓微,上资皇道。其所译金刚顶瑜伽法门是成佛速疾之路,其修行者必能顿超凡境达于彼岸。余部真言,诸佛方便,其徒不一。所译诸大乘经典,皆是上资邦国,息灭灾厄。星辰不愆风雨慎叙。仰恃佛力辅成国家。……大乘威力,永康国界。”②可见,不空自译经典,直接地承担了护国的作用。不空所译经典超过100卷,其所译显密经典,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从护国目的出发的,其中最突出的是《仁王护国般若经》的再译和修持。另外,在五台山建金阁寺,振兴文殊信仰。更重要的是把国家守护和密教结合起来,并在中国社会固定下来,这是不空对中国密教所起的伟大的作用。总之,不空的一切宗教活动,大都以护国为中心,不论建坛作法,还是译经传持,都要看是否有益于王化。可以说,佛教护国思想在唐代的发扬光大,与不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实际上,在中国佛教中,护国思想并不是本来固有的东西,在印度早就有鲜明地表示守护国王的经典。如《金光明经》、《仁王经》及天台宗大师作为代表性的经典所珍重的《法华经》,合为护国三部经。阐述护国思想的经典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金光明经》,是大乘佛教的经典,是现在述说护国思想的最古的汉译佛典。此经典由北凉的昙无谶译出,后到唐代共有五译,它是广泛传播的具有代表性的经典。全篇含有大量的咒术内容,如果受持此经典的人,可保护免受各种天灾人祸,保证他们种种现世利益,经中反复述说咒术的效用。在《四天王品》中展开了四天王的正法护持。受持这个经典的有国王、人民,即使怨敌起兵,敌国入侵,四天王率领鬼神护卫,敌军退散,国土安稳,人民悦乐,无病息灾,受五欲乐。这是护国思想的出典处。作为护国经典的双璧《仁王经》,其护国思想是以“护国品”为中心,在“嘱累品”、“受持品”、“序品”中亦有陈说,内容和《金光明经》很相似。如后秦鸠摩罗什译《佛说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二谛品》:“此经名为《仁王问般若波罗蜜经》,汝等受持《般若波罗蜜经》,是经复有无量功德,名为护国土功德,亦名一切国王法药服行无不大用护舍宅功德,亦护一切众生身。即此般若波罗蜜,是护国土,如城堑墙壁,刀剑鉾楯。汝应受持般若波罗蜜,亦复如是。”③代宗皇帝制《大唐新翻护国仁王般若经序》:“朕尝澡身定泉,宅心道秘,缅寻龙宫之藏,稽合鹫峰之旨,懿夫护国,实在兹经。”④不空亦说:“以如来妙旨,惠矜生灵,《仁王》宝经,义崇护国。”《仁王经》护国品第五中亦明言:“尔时世尊告波斯匿王等诸大国王,谛听谛听,我为汝等说护国法。一切国土若欲乱时,有诸灾难贼来破坏,汝等诸王应当受持,读诵此般若波罗蜜多,严饰道场,置百佛像,百菩萨像,百师子座,请百法师解说此经。”⑤作为护国三部经之一,《仁王经》在有唐一代以最高频度和信赖感被广泛地利用,以后撰述、注疏频出。
把密教改为真正的护国的教法的最大的功劳者是不空。不空之后,从中唐到晚唐的长安佛教界活跃的般若,在护国思想上也是引人注目的人物。其所译的《守护国界主陀罗尼经》作为护国经典占有不可动摇的地位。其护国思想的最终章是《心地观经》,在父母、众生、三宝后加入了国王恩的“四恩”说是该经典所特有的。
三 隋唐帝王、皇室与《仁王经》有唐一代,具有护国色彩的《仁王经》在宫廷内外颇为流行。密宗经典兼明修行的方法与轨则,所以有经有轨。与《仁王经》相应的还有《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陀罗尼念诵仪轨》(一卷)、《仁王般若念诵法》(一卷)、《仁王般若陀罗尼释》(一卷),均由不空译出,代宗亲为之作序,并按经轨,在资圣寺、西明寺等组织百座讲演,又令诸寺常时念诵。可看出不空对《仁王经》的钟爱,也可说是不空密教教学的一部分。不空认为《仁王经》是专门讲仁王和护国的。仁王是指敬奉三宝,以大乘治国的帝王,宣称该经有护国的功用。受持读诵此经,并广为供养,则有无量鬼神前来护持,灾难即灭。可见,仁王信仰的最终形成和发展,不空起到了直接的作用。
《仁王经》属般若类,在唐前即已流行,其中有“护国”一品宣扬该经的护国功用。《佛祖统记》卷三十八《法运通塞志》所记和《仁王经》最初相关联的记事,是陈武帝永定三年的纪录:“三年,敕大内设仁王大斋,诏沙门宝琼于重云殿,讲《大品般若经》……”①以祈消灾除难,国泰民安。这种仁王大斋就是以《仁王经》为基础的斋会,《续高僧传》“宝琼传”所记与此相同。作为国家活动的仁王会,以陈武帝永定三年的仁王大斋为藁矢。至德三年(583年),天台大师智顗于太极殿讲说《仁王经》百座,据《佛祖统记》卷三十七:“三年,诏顗禅师入京居灵曜寺。四月赴太极殿讲《大智度论》题、《般若经》题。久之,迁居光宅寺。帝幸寺听讲《仁王经》,恭礼三拜。”②时讲盛况空前,续讲七昼夜,燃千灯。相同的记事,见卷六:“四月,诏赴太极殿,开《大智度论》题及《仁王般若经》题,还寺就讲。时百座居左,五等居右。”③“至德四年,诏迎顗禅师,居光宅寺。帝幸寺听讲《仁王》,躬礼三拜。”④进入唐代,仁王信仰有增无减,唐太宗于贞观三年(629)诏京城沙门,每月二十七日行道,转《仁王经》,为国祈福。⑤代宗朝,密宗渐盛,出于弘教之需,极力强调密教的国家护持功能,作为护教三部经之一的《仁王经》御敌功效显着,倍受帝王青睐。代宗认为“懿夫护国,实在兹经”,不仅许诺重译,而且令义学大德良贲作《疏》,自己亲自为序。唐代宗永泰元年,不空译《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盛行后,变为密教系统的仁王经法。
《仁王经》在唐的流布亦与当时西北战事不断有关联。史书中有大量记载,如《资治通鉴·唐纪》:“九月庚寅朔,置百高座于资圣、西明两寺,讲《仁王经》,内出经二宝舆,以人为菩萨、鬼神之状,导以音乐卤簿,百官迎于光顺门外,从至寺。”⑥《旧唐书·代宗纪》亦载此事:“时以星变,羌虏入寇,内出《仁王》佛经两舆付资圣、西明二佛寺,置百尺高座讲之。及奴虏寇逼京畿,方罢讲”、“冬十月己未,复讲《仁王经》于资圣寺。”⑦《新唐书·王缙传》:“或夷狄入寇,必合众僧沙门诵《护国仁王经》为禳厌,幸其去,则横加赐与,不知纪极。”⑧《旧唐书·王缙传》亦有类似记载:“每西蕃入寇,必令群僧讲诵《仁王经》,以攘虏寇。”⑨大唐永泰元年(765)九月二日,唐代宗“迎新译《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天浮瑞气,日丽庆云,见以神通,彰其瑞应,和平之兆庆慰同怀。” ⑩可能很少有佛经的翻译受到帝王如此的重视,在文治武功的大唐帝国,这部佛经远远超出佛教范围。据说郭子仪出师,赖这部仁王佛经的法力奏凯,“浃旬之间王历大定,是知《仁王护国般若经》,圣心佛心,子育万姓,其义一也”。大唐皇帝“敕资圣寺百座道场,取闰十月二十三日,设无遮大斋以成庆散”。“是日也,寺南门外陈布道场,尽正一坊,东西街内奕幕云布,幡花丽天,尊容焕然,光照人里。饭僧即毕,六乐争陈,百戏充衢,歌吹尽日。……特降恩旨赐资圣寺讲堂,名为永秦善法之堂,御突题榜,此即万古千秋法门故事也。” ⑪密教得以广泛流播,正是基于帝王的大力提倡。密教诸经典的护国色彩,满足了帝王政治和心理的双重之需。此后的皇帝更加敬信佛教,作为护国经典开始被承认的《仁王经》在唐代开始发展、流布。《佛祖统记》五十二《历代会要志》是编年体的通史,和《法运通塞志》不同,其中“祈祷灾异”集中述说《仁王经》:“唐太宗诏京城诸郡僧道,转经行道七日夜,……诏京城沙门,每月二十七日行道,转《仁王经》,为国祈福。”“玄宗,康居入寇安西。诏不空诵仁王咒,感北天王子神兵现,五国奔溃。”《宋高僧传》卷一亦记此事。⑫“代宗,吐蕃逼京师,内出《仁王经》,诏不空置百高座讲经,寇平。”⑬在帝王大力弘宣《仁王经》的护国功能的同时,其最初的强调现世利益的功能仍很流行。如在敦煌文书中,就有在北魏建明二年(531),由据称为是元荣所写的《仁王经》写经,该经是被作为具有功德的经典而成为写经的对象的。这样看来,与其说是护国的意味,不如说是经具有个人的现世利益。《仁王经》祈愿不仅风行于宫廷,还流行于乡间寺院。小说中亦有记载,如《酉阳杂俎·续集》卷之二“支诺皋中”记一僧太琼,能讲《仁王经》。开元初,讲于奉化县京遥村,遂止村寺,经两夏。①《独异志》卷上一则故事记大旱之时,僧公于天宫寺讲《仁王经》,以祈雨。有二老人于众中,讲僧邀过,问其所来,乃二水龙也。②《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亦记载讲诵《仁王般若经》事。③从以上诸条材料可以看出,讲《仁王经》已由最初的流行于宫廷而渐广播于民间;由纯粹的政治功用而转向日常生活。④同时,禳灾祈雨等的现世利益的追求,成为民间勤加敬信《仁王经》的主要动因之一。
综上所述,密教在唐代的大昌其时,直接促动了《仁王经》在唐代的流播,《仁王经》所弘扬的护国思想及所具有的现世利益的功能,使其与唐代社会生活中息息相关,朝野上下,顶礼膜拜。特别是帝王的大力提倡,使仁王信仰成为当时独特的民俗风情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