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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1, Vol. 43 Issue (5): 108-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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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本文  

程美华. 孙原湘:性灵派的殿军[J].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1, 43(5): 108-112.
Cheng Mei-hua. A Study on Sun Yuanxiang, a Rearguard of the School of Ingenious Poetry[J]. Journal of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2011, 43(5): 108-112.
孙原湘:性灵派的殿军
程美华     
(上海理工大学出版印刷与艺术设计学院, 上海, 200093;复旦大学新闻学院, 上海, 200433)
摘要:性灵派为乾嘉诗坛影响较为广泛而深远的一大诗派,其后期主要代表有孙原湘、王昙、舒位、张问陶等。比较之下,孙原湘就诗论而言,虽无正式的论诗形式,内在精神却比张、舒等与性灵派主将袁枚更接近,更具性灵派风尚;就创作而言,也许内容、境界上或有不及舒、张者,而表现手法上却往往能以巧思、神韵胜人一筹,更能体现“性灵”二字;就与袁枚的交往而言,相对于其他三人也更为亲近,因此,堪称性灵派的殿军。
关键词性灵派    孙原湘    诗歌理论    诗歌创作    
A Study on Sun Yuanxiang, a Rearguard of the School of Ingenious Poetry
Cheng Mei-hua
Abstract: There were many poetic academic schools during the period of Qianlong and Jiaqing in the Qing Dynasty. Among them the School of Ingenious Poetry had a greater impact on poetic writing. In the Ingenious School, Sun Yuanxiang, Wang Tan, Shu Wei and Zhang Wentao were leading figures. Although Sun Yuanxiang had no formal views on the theory of poetry, spiritually he was closer to Yuan Mei than others. As to poetic writing, the content and mental stature of Sun Yuanxiang's poems might be not better than others', but his techniques of expression in poems reflected the style of Ingenious School more representatively. On the other hand, Sun Yuanxiang had closer personal relations than others with Yuan Mei, who was the mainstay of the Ingenious School. Above all, Sun Yuanxiang should be a rearguard of the Ingenious School. However, many people do not recognize the value of Sun Yuanxiang's poems yet due to various reasons.
Keywords: School of Ingenious Poetry    Sun Yuanxiang    poetics    poetry writing    

性灵派为乾嘉诗坛影响较为广泛而深远的一大诗派,其后期代表多推王昙、舒位、张问陶、孙原湘,我们以为,此中尤其值得注意的应是孙原湘。

孙原湘(1760—1829),字子潇,又字长真,晚年自号心青,昭文(今江苏常熟)人。嘉庆十年(1805)进士。与夫人席佩兰同为袁枚弟子。有诗文集《天真阁集》。法式善颇赏其诗,把他和舒位、王昙合称“三君”,作《三君咏》以彰之。所以后来有“后三家”之号,以对应袁枚、赵翼、蒋士铨“前三家”。“然位艳昙狂,惟原湘以才气写性灵,能以韵胜”,史家之评如此。若以诗歌主张和诗歌创作实绩作为衡量的标准,比较考论王、舒、张、孙,则孙原湘之地位将更为明确。

所谓“性灵”,界说历来不一。清钱泳《履园谭诗》曰:“性灵者,即性情也。”蒋伯潜、蒋祖怡云:“所谓‘性灵’,实即‘个人的思想与感情’。”羊春秋认为:“袁枚标举‘性灵’作为诗歌创作的准则,强调艺术上新鲜活泼的灵感作用。”叶嘉莹认为,性灵“重在心灵与外物相交的一种感发作用”。这些观点或强调情感或强调艺术,都不甚完备。郭绍虞说:“性灵之说,不仅重视性情之真,同时十分强调艺术上的灵感作用”,“把真实的感受生动活泼地表现出来,这就是性灵说的真谛之所在”。见解较为明确。而刘衍文、刘永翔则阐述得更为明白,他们认为“若论‘性灵’,当分‘性’、‘灵’二字言之”,具体而言又包括三方面的涵义,即才性、真性、人类共性。在艺术表现上,他们以“入人意中,出人头地”来概括“性灵说”:“必须是‘入人意中’之性,才是‘性灵’之性;必须是‘出人头地’之‘灵’才是‘性灵’之‘灵’。”并且,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灵若‘出人头地’而不能‘入人意中’,则也不是‘性灵’之‘灵’;虽‘入人意中’而不能‘出人头地’,也同样不是‘性灵’之‘灵’。”可见,“性灵”一方面是指“性”,诗人之真感情,惟其真才能“入人意中”;另一方面是指“灵”,即在真感情的表达上要巧妙、有新意,惟其新才能“出人头地”。由“性灵”的涵义即可大致窥见性灵派诗歌主张和创作风格的概貌。

就诗论而言,性情论为袁枚诗论核心,袁枚尝谓:“性情以外无诗”、“提笔先须问性情”。而且特别强调男女之情,认为“情所最先,莫如男女”、“阴阳夫妇,艳诗之祖”,推崇并创作艳情诗。孙原湘生平也最重情字,认为“情者万物祖,万古情相传”,论诗直承袁枚。如袁枚说:“诗者,人之性情也。”孙原湘则说:“予谓诗也者,人之性情而已”;袁枚《续诗品》有《著我》一篇,标明个性、提倡自我,孙原湘则专门著《观我》一文张扬“我”之精神。孙原湘在情感的内容上,主张一定要“真”,认为“有真性情斯有真诗”、“缘情而作之为诗,情不挚,未可以言诗也”,他以“长真”为字,以“天真”名阁,诗文集名《天真阁集》,皆强调一“真”字;在情感的触发上,主张“不容己”之情,“发乎情志之不能已,未尝有意为诗而其诗益工”;在情感的表达方式上,要求“率其意之所欲言”,不赞赏过求稳适或迂曲;在语言的运用上,推崇语言淡雅,反对华词丽句:“美人不在妆,烈士不在刚。敷辞竞华艳,岂足为文章。”这些主张与袁枚性灵派诗论都息息相通。孙原湘也公开承认男女之情,艳情诗在他诗集中所占分量最大,有六卷770多首。

至于王昙,“生平著录甚富,大半零落”,现存诗甚少,不见专门诗论,只是从他给陈文述的信中可以看出,他也是力主诗言性情并身体力行的:“及良士还吴,视其(按,指陈小云)诗文,谛其气息,聆其语言,性情从肝胆出,心以为吾辈之替人也。”然而,因其诗集所存甚少,无法窥其诗论的全貌。舒位则有《瓶水斋诗话》、《与守斋论诗三首》、《瓶水斋论诗绝句二十八首》、《答孟楷论诗三首》等;张问陶也有《论诗十二绝句》、《论文八首》、《岁暮怀人作论诗绝句》(十六首)等。舒位和张问陶论诗亦力主性情,舒位说:“性情各有真,片语不能强。非心所欲言,虽奇亦不赏。强作解事人,知一不知两。善作和事人,言直不言枉。” “古诗多歌谣,性情之所寓。有时天籁鸣,适与人事遇。”张问陶认为“诗人原是有情人”、“好诗不过近人情”。只是,较于袁枚、孙原湘之最重男女情,舒张二人所谓“情”更多的指向社会人生。如,张问陶说:“写出此生真阅历,强于饤饾古人书”、“关心在时务,下笔唯天真” 。而且其“情”有一定的格调标准,他说:“古人怀抱有真美”、“恶诗尽有真情境,忍与风花一例删”。不写低俗卑下之性情,强调情之善和美,这里就有对袁枚所言“情”的变异。舒位说:“情景在诗中,怀抱在诗外。诗外苟无诗,情与景皆累。” 主张诗歌要有更深广的兴寄和寓意,不能就景写景、就情抒情。而且,相对于性情,舒位更重视诗人的学识,他曾说:“人无根柢学问必不能为诗,若无真性情,即能为诗,亦不工。”认为学问是作诗第一步。还说:“岂有未读书,便可耽佳句?”

可见,在诗论方面,孙原湘虽无正式的论诗形式,而在内在精神上,他比张问陶、舒位等与袁枚更接近,更具性灵派风尚。

就诗歌创作而言。自法式善作《三君咏》后,孙原湘、王昙、舒位三人诗名鼎足相映,人称“乾隆后三家”。

王昙、舒位诗均以新、奇著称。如孙原湘说王昙(字仲瞿):“凌云瘦笔独撑支,天炼奇才荐达迟。”陈文述《烟霞万古楼诗选序》开篇便云:“秀水王君仲瞿奇才也,奇于文,亦奇于诗。”对舒位诗,赵翼评曰:“开径如凿山破,下语如铁铸成。无一语不妥,无一意不奇,无一字无来历。”王昙说:“我姨丈人位……其诗千岩竞秀,万怪惶惑。”二人因奇著,也正因奇受人指摘(特别是王昙)。如谭献评王昙诗曰:“一往清折,未免疏犷,世以为奇,乃正病其无奇。”钱仲联《清诗简论》:“舒位的姨甥秀水王昙,却不为秀水派诗,近体格调近袁,古体奇诡,可谓通天神狐,而骨格凡秽。”《梦苕庵诗话》:“《烟霞万古楼诗》刻意求奇,究嫌粗犷。”“若王仲瞿辈,刻意求奇,不特不驯,直觉鲁莽耳。”“对于那些在风格上表现为怪诞、奇涩、甚至匪夷所思的诗歌,我们绝不能以其表现出了诗人的真性而认为也是性灵诗的一种。”所以,王昙虽主张性情为诗,其诗也直抒性情,也许他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性灵”之“性”的一方面,但他更多的诗歌呈现出一种怪诞的风格,在“灵”的一方面,他与性灵派则不是那么相类。舒位的诗风与性灵派亦不相类,钱仲联说:“大兴舒位,是北方诗人受袁枚影响颇深的人,但又独张一帜,与袁、孙辈(按,孙指孙原湘)不同。”而且,其诗喜用典故,甚至“无一字无来历”,与性灵派异路。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嘉道间, 龚自珍、王昙、舒位号称新体, 则粗犷浅薄。”“新体”与性灵派应该是有区别的。

孙原湘诗是直承袁枚的。单学傅说:“(孙原湘)才品清逸,诗宗太白而小仓山房、素修堂则其发源也。” 钱仲联说:“常熟孙原湘,是袁枚的弟子,直接继承袁的诗派。”刘衍文说:“按子潇诗卷一即有《杂言》云:‘早慧不慧,早媚不媚;晚花花好,晚晴晴好。妍媸在情,色居其名;情以才展,持情者浅。’……由后四句,知其必好简斋。” 与王昙、舒位相比,孙原湘诗除了出以真情外,其特色关键在“巧”:思巧语巧,清丽俊逸。张维屏《听松庐诗话》对其诗所作综合评价堪称准的:“子潇诗有两种,一种以空灵胜,运思清而能入,用笔活而能出,妙处在人意中,又往往出人意外;一种以精切胜,咏古必切其人,论事必得其要。”“在人意中”、“出人意外”恰合“入人意中,出人头地”。只是,由于处境、经历、心境等不同,在诗歌内容上,舒、王二人感于时事者较多;而孙原湘诗更多地则是抒写个人情怀、叙述生活琐事,诗风流利明亮却有甜软乏骨之嫌,而这又为性灵派诗人之通病,不能据以苛责。

其实,“三君”之称更多的意义应该旨在三人“才相若、心相契” ,并无诗风相似或诗艺优劣之意。刘衍文说:“法梧门时帆作《三君咏》,以仲瞿、铁云及子潇为‘三君’,但以三人皆友人故也。”“又法时帆以子潇与舒位铁云、王昙仲瞿合称三君,亦属一时兴起而拈连者,乃后之论者,包括《清史稿》在内,亦竟合观而谈矣。实则铁云、仲瞿,谊属戚友,诗风互为影响,固可相提并论,子潇虽多与倡和,诗实别出一格,与两家极不相侔也。” 然三人既同属一个“集体”,又是故交好友,同题共咏、追随倡和者很多,如《咏项羽墓》、《咏落花》等。这就使得人们不禁要较其优劣,且评论中,又多以孙原湘居首。舒位题法式善《三君咏》之后即说:“孙绰既为冠,王猛亦无匹”。 《清史稿·法式善传》评三人曰:“(舒)位艳(王)昙狂,惟原湘以才气写性灵,能以韵胜。”《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稿本)》:“观其(孙原湘)所作,皆出以自然蕴藉,不必矜才而自足以笼罩一切。非如舒王两家之横使其才,炫博矜奇,反致华过于实,其品格固在两家之上也。”

至于张问陶,他对袁枚甚为崇拜,其诗集命名《推袁集》。很多人都认为其诗学袁枚,郭春榆《匏园集题国朝名家诗集》:“老船风格似袁丝,莫怪邯郸学步疑。”尚镕《三家诗话》:“张船山之诗,多近袁赵体。”钱锺书《谈艺录》:“袁蒋赵三家齐称,蒋与袁、赵议论风格大不相类,未许如刘士章之贴宅开门也。宜以张船山代之。”钱仲联也“力主将乾隆三大家中之蒋士铨换为张问陶”。并说张问陶是继袁枚而起的“袁派巨擘”、“性灵派中坚”。张问陶诗题材多样,内容广泛,而且诸作均能一发于情,弟子崔旭评其诗说:“忠孝之节, 兄弟之情, 朋友之谊, 见诸篇什, 有目共睹。……下至能诗之奴, 卖饼之叟, 久侍之老仆, 工书之小吏, 无不一往情深”可见,相对于袁枚等一己之情,张问陶之情的内涵显得更为广泛。至于其诗风,孙原湘《天真阁集》卷二十八有诗题为《偶阅张船山、彭甘亭两家集,船山字字性灵,而不耐颠仆;甘亭高华典实,而未脱斧凿痕,两君皆予友也,非敢为瑯琊之毁,千秋公论,固如斯尔》。诗不耐颠仆,实际上就是笔路粗疏、没有韵味或韵味不足。钱仲联曾委婉批评张问陶诗不够精致:“黄公度……传诵一时之《今别离》四章、《以莲菊桃杂供一瓶作歌》诸首,笔路粗疏,大似张船山一流,并不见佳。”所以,有人往往以“张洪”合称,更多地强调他与洪亮吉的共同特点,将他与性灵派分别看待。如王芑孙在《题洪稚存、张船山祭诗图》里说张、洪:“两君诗力雄且厚。”金天羽《答樊山老人论诗书》:“有清一代,诗体数变。渔洋神韵,仓山性灵,张、洪竟气于辇谷,舒、王骋艳江左。”袁枚是很重视诗歌神韵的,其《续诗品》有《结响》一节专门讲作诗要有余味。在《答李少鹤》中又说:“神韵是先天之真性情。”孙原湘与之同调,也看到了这一点,他品诗评诗时也看重韵味,《天真阁集》卷二十三有诗,题为《近人文字,初见殊可喜,既锓版,觉迥逊矣。岂所见随时异欤?抑吹求之过欤?》

在诗歌创作上,孙原湘也许在内容、境界上或有不及舒位、张问陶者,然而,在表现手法上,他往往能以巧思、神韵胜人一筹,更能体现“性灵”二字。

另外,撇开诗歌,单就与性灵派主将袁枚的个人交往而言。王昙,据舒位说他曾“游于随园”,而袁枚集中却从未提到过他;王昙现存诗文集中亦不见与袁枚相关之记录。舒位对袁枚很是崇敬,评袁枚诗文道:“同时人道诗无敌,异数天教笔有神”、“若裁伪体耽佳句,愿铸黄金拜事之”。其《乾嘉诗坛点将录》录袁枚为“及时雨宋江”,录沈德潜为“托塔天王晁盖”。认为乾嘉诗坛之真正领袖乃袁枚,表明他以性灵派为当时诗坛盟主。而且,他和性灵派副将赵翼交往倡和,相与论诗,赵翼对其人其诗也很欣赏。然而,即便如此,舒位生平却未见过袁枚,袁枚集中也无舒位之记载。张问陶虽对袁枚极为推崇,诗集命名为《推袁集》,但他与袁枚是在袁枚年近80岁时才由洪亮吉介绍相识的;而且,针对某些人说他诗学袁枚,他曾写诗明确表示反对:“诗成何必问渊源,放笔刚如所欲言。汉魏晋唐犹不学,谁能有意学随园。”诗写于乾隆五十九年(1794),其时袁枚尚健在,两人犹未相识。他还说:“文心要自争千古, 何止随园一瓣香。”并宣称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派别:“浮名未屑以诗传,况肯低头傍门户。”袁枚去世后,他把诗集名改为《船山诗草》。所以,对后世将他归为性灵派,他若泉下有知应该大为不悦。而孙原湘对袁枚则确实是执弟子礼的。袁枚生前,他对袁枚一直仰慕,说:“平生服膺只有两,江左袁公江右蒋(士铨)。”袁枚去世后,他一直保持着对袁枚的尊重与崇敬。嘉庆四年(1800),他于马鞍山遇见袁枚儿子袁通,不禁感慨:“神仙杖履今何在,回首仓山各黯然。”嘉庆二十四年(1819),孙原湘已年近60,在寒冷的冬夜,人事寂寥,念及“平生交游零落殆尽”,不禁感怀,写下《祭旧诗》20首,其中第二首便是悼念袁枚之诗。而此时,袁枚已去世22年。刘衍文《雕虫诗话》云:“简斋卒后,谤者四起,瓯北亦改其常态而讥之”,而孙原湘则“身前既师事尽礼,死后亦不背师说,与若干生谀死毁之徒异矣”

综上可知,从诗歌理论、诗歌创作以及与性灵派主将袁枚的个人交往来看,相对于其他三人,孙原湘堪称性灵派殿军。

孙原湘为后期性灵派最重要的代表,然至今学界对孙氏其人、其诗都缺乏应有的认识和关注。究其原因,有以下三点:

其一,就大环境而言,与长期以来清代诗歌不被重视的现象分不开。唐宋文学主流主要为诗词文,诗歌研究堪称繁盛;元明两代,文学主流转而为戏曲、小说,诗歌呈现中衰状态;至清代,各体文学都空前繁盛,诗歌领域为宋之后中国古代诗歌的又一大发展时期,成就卓然。然而,我国传统文学“尚古”观念根深蒂固,自宋以后就有古诗崇汉魏、近体尚盛唐的习惯,如明代前、后七子就认为唐以后无诗,倡导“文必秦汉、诗必唐宋”;唐宋派虽反对之却也是惟唐宋古文独尊。不仅如此,近代诗人、学者不重视道咸以前诗歌,认为前清一代,“其文学,以言夫诗,真可谓衰落已极”。自新文学运动以后,对宋以后文学便只注重戏曲、小说了,而把大部分诗文都打入冷宫。这些导致清代诗歌、诗人都不受重视。

其二,就小环境而言,孙原湘所处的乾嘉时期,为清诗最不受重视的阶段。这一时期的诗歌就内容而言,它反映社会重大时事或揭示民生疾苦者甚少,而是注重抒发一己之情。钱仲联《清诗简论》:“康熙以后,经过乾隆、嘉庆,到道光前期,这一段漫长时间……诗坛上出现了不少流派和作家……艺术上争奇斗巧,而思想性一般是比较平常的。清初诗歌的战斗锋芒早已铲削。”以传统文学观点来看就是思想性不强,缺乏进步意义,所以不受重视。其实,他们只不过从另一个侧面展现了当时社会现实:正是清前期的太平盛世铸就了诗人们咏史咏物、模山范水的生活旨趣和创作取向,而展现个人才情也正是个性解放的具体体现,更是社会进步的具体表现。

其三,就孙原湘个人而言,其诗歌也自有其难以克服的缺陷。虽然说交游赠答、纪游闲咏等同样反映时代,但仅仅局限于此,诗歌境界实难提高。孙原湘一生经历简单,生活圈子也不够宽广,诗歌题材相对狭窄,仅限于艳体、家庭、四时、纪游、题画等,虽多能出以性灵,读来却仍不无单调之感。钱仲联:“孙原湘为袁枚弟子,是性灵派重要作者。作品多为纪行、酬赠之作,风格不高。”而这一缺陷也为孙原湘所处时代诗人所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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