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 ›› 2016, Vol. 48 ›› Issue (4): 15-28.doi: 10.16382/ j.cnki.1000-5579.2016.04.002
胡晓明
HU Xiao-Ming
摘要:
黄公望为何要画富春江?《富春山居图》为何画了多年?根据黄公望与《富春山居图》跋几乎同时撰写的另一题跋,黄氏心中“富春江”的涵义应与诗歌传统相关。从宋代的《严陵集》与明代的《钓台集》这两部重要的“富春江”文学总集中,可以看出,始于东汉高士严子陵的传说如何成为富春江传写不衰的核心价值,而谢灵运、沈约、孟浩然、李白的山水文学如何凝聚意象、奠定传统,造成“文本化山水”(The Textual Land-scape),引发了后世以美启真、以诗证理的丰富话语;宋代范仲淹给予严子陵的新论述,即道德主体的自觉及其理学化的山水。在异族统治的新格局下,黄公望以其杰作重新诠释了富春江意象,将“士与君如何相处”的传统焦虑进一步“去问题化”,同时也将伦理主体的自觉进一步“去主体化”,变成“士如何在此世与自己相处、与宇宙相处”的新问题。虽君、士双遣,人我俱化,然大音希声,宝相庄严,完成富春江意象的点睛之笔。结论是,并非《山居图》是否实写严子陵,而是二者之间的神似,即道高于势,确立中国士的尊严。这是传统知识人的大心结。《山居图》在中国文化史上的价值,亦由此而更有意义。惟其如此,方能真正打通思想史与艺文之间的联系。